当殷宁再度睁开眼睛时，率先感知到的是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
病房里安宁平静，她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有那么几秒的失神。
她现在这是身处在哪？
她记得自己走出了暗市，身处于阳光之下，再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刚醒来不久，大脑迟钝的反应让她未曾察觉到床边还有其他人影，直到手指上递来的冰凉触感才让她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察觉到了身侧的男人……
殷宁这才僵硬地转过了脸，对上男人晦暗深沉的视线。
“还有哪里不适吗？”
温润的嗓音还是那般动听，只是，敛在司衍那双幽暗蓝眸里的情绪好像过分寡淡了些。
目光仅仅交汇了半秒不到，殷宁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见状，原本搭在殷宁掌背上的那只手顺势移到了她的面颊上，再然后，男人那冰凉修长的手指探上了她的额头。
“我让医生过来，再给你做一次检查。”
这完全不是征询同意的语气，隐约间透着一种过分的疏离。
司衍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还不出半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三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在医生例行检查的时候，殷宁能感觉到床尾那道强烈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大概几分钟后，这三名医生检查完毕，确认殷宁无恙，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三名医生又和司衍交谈了一会儿才离开，临走前，他们不忘嘱咐殷宁接下来要按时换药，多多休息。
医生离开后，司衍倒了一杯温水，随后端着杯子走向了床头。
见状，殷宁有了起身的趋势，一只手臂刚刚施了点力，才刚到达床头的男人就立刻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协助着她轻轻靠在了床头。
“忘了吗，你的左臂受了伤，医生刚刚才嘱咐过，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用这只手臂。”
闻言，殷宁垂下了眼眸，再度错开了与他交汇的视线。
她低垂下了头，散落在肩侧的长发顺势滑散，遮挡住了她的侧脸。
司衍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沙哑之音。
“……抱歉……”
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可是……
被残忍虐-杀的人是她多年的朋友、同伴，而她又亲眼目睹北溟被人用匕首贯穿了四肢钉在了暗市的墙壁上……
在那种情况下，她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离开。
司衍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用那沉沉如渊的晦暗眼神注视着她。
他那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脸颊，拨开了她脸侧的丝发，顺着流畅的侧颜线条攀升。
殷宁被迫抬起了脸，被这道陌生而晦暗的视线注视得极其不自在。
在这样的‘对峙’中，从他那菲薄的唇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涌进了她的耳朵里。
“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吧。”
“这里……？”殷宁茫然地看着他。
司衍淡声回应，“嗯，这里很安全。”
这是他曾经待过的治疗腿伤的疗养院，坐落在帝都市郊，极其幽静偏僻。
殷宁瞳眸微动，拨开了他的手指，向后缩了缩。
“我的伤势不要紧，都只是些皮外伤，而且我的体质特殊，很快就能痊愈，不用这么……”
然而，那道慵懒磁性的嗓音却倏然打断了她。
“在月底的订婚宴之前，就待在这里吧。”
司衍在床边坐下，他身着一件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刺金的衬衫，隐约可见衣角深褐色的血印。
他挽起了袖口，低眸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平时温润如玉截然不同的慵倦黑暗气息。
殷宁还在消化着他刚刚那句话，原本舒展着的眉头渐渐拧起。
“距离订婚宴还有两周的时间，我身上的伤几天应该都没事了，你……”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司衍的意思是……
让她接下来的两周一直待在这里？
殷宁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而她的手指在这时被再度握住了。
“好了，你的气色太差了，需要更多的休息。”
司衍的嗓音还是这般温雅动听，一举一动都和往常无异，温柔小心。
他摩挲着殷宁纤长的手指，晦暗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庞。
“只是两周而已，乖一点，不要让我担心。”
殷宁没有立即回应，如果只是两周的话，她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
可是，她总觉得司衍好像哪里变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
相处了这么久，司衍自然读出了殷宁的心思和想法，薄唇边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随后，他托起了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那我就默认你接受了。”
殷宁轻轻点了下头，那只正托着她手指的大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了一个冰凉的胸膛里。
殷宁乖巧地低伏在了司衍的怀里，缓缓垂下了眼帘，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刚打算解释今天在暗市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她为什么会出手，又为什么会受伤，耳侧就响起了男人那有条不紊的低缓嗓音。
“宁宁，关于你的那位……朋友，我已经让人去挑选陵园安葬了，对于墓地的选址，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殷宁眸光一凝，妖冶的绯眸似有微光波动，可最终这缕光又重新归入了虚无。
她的眼神俨然没有一丝光亮，泛着灰白色彩的唇渐渐抿成一线：
“你决定就好，或者……让东漓拿主意吧。”
察觉到殷宁的紧绷，司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俊美无俦的脸上神色不明。
“那我让风炎尽快询问一下东漓的意见。”
就这样，殷宁在他的怀里沉寂了一会儿，缓缓地张了张干涩的唇：
“……谢谢，又要麻烦你了。”
司衍拥紧了她，低头亲吻着她冰凉的额心，“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殷宁依旧僵硬着，她慢慢收拢起掌心，眸光不断拉长，思绪也随之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久到快要褪色的回忆。
曾经无话不谈的四个人，现如今已经走上了不同的分叉路。
甚至已经有人先一步踏入了黄泉地府，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殷宁缓缓阖上了眼。
她必须杀了K和微生雅。
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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