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撑着下巴，双眸含笑，身上再无一丝曾经懦弱的样子。
李秀娥站在他旁边，心想着，大概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吧。
她想回家的念头在这两年里愈发强烈，甚至，她心里一颤，垂下眸，望着自己的手。
克服了杀人的恐惧。
乔厌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地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紫衣，面色苍白，神色却十分平静。
仿佛这大殿里全副武装的士兵都不在他眼底。
他这种神情，却令诸位大臣提起心。
暗想，这五皇子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赢得了这位权倾多年的九千岁。
五皇子坐在龙椅上，他这次坐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自然舒适。
两人一个在高处，一人在低处。
五皇子垂眸望去，含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
乔厌抬眼迎着他的目光，从容平静。
没有一丝他想看见的窘迫，害怕。
五皇子笑意落下几分。
“乔公公，孤和你做个生意。”
他声音带着笑意，咬重公公两字，似要提醒他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乔厌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说。
但是其实他要说什么，乔厌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觉得好笑，自己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五皇子道：“太后娘娘如今还剩不到三天时间。”
他轻轻掀起唇，眼中野心再也不遮掩，“娘娘的病如今只有孤能治好。”
“公公将虎符和玉玺还给孤，孤会给你颁下罪书，公公死了，娘娘自然也就能活了。”
众臣大惊，原来这就是五皇子的办法吗？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捕蛇尚知擒七寸 ，之前也不是没人试过，只是连那位太后身都靠近不了。
众人默默看向乔厌，猜测，他究竟会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这苦心经营多年猜得到的一切。
他们心中认为这有些不切实际，谁会在尝到权利的滋味还甘心放下。
只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他们听见大殿中男子略微冷淡的声音。
“好。”
他竟然同意了。
大臣们一惊再惊，面面相觑，这是不是太过简单。
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快的让他们瞠目结舌。
五皇子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不做一些无谓挣扎，沉默几秒，才奇怪地看着他。
在他印象里，这位可是眦眦必报，如今被他威胁，却无动于衷。
甚至还略微冷淡地瞥他一眼，似在说，我已经同意了，你怎的发起呆来。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五皇子却开始不爽。
他如今更进一步地认识到，捏住小太后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捏住这位九千岁的命脉。
他甘愿为她引颈受戮。
五皇子心里不太相信有人会这般傻，乔厌定是还藏着后招。
他绝对不会放心，自己死去，却将小太后一人留于人间。
他死去，谁还会护着她。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乔厌确实不放心，但是青棠中的蛊着实棘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如今最想要的便是替她解了蛊，因此面对五皇子的要求，他面不改色一口应下。
五皇子怪异地笑了笑，觉得爱这个东西可真够害人的。
比如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爱，所以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看着自己爱的人五马分尸后，也被关进冷宫，受不了刺激，疯了。
有个宫人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声。
五皇子握紧手，面上不显，对乔厌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去为娘娘解蛊吧。”
他的目光隐晦在乔厌身上探索，寻找。
方才，他的人将乔厌住处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虎符，玉玺，和禁军令。
那些东西应当都被乔厌藏起来了。
乔厌当看不见他的眼神，率先转身离开。
众人移步向坤宁宫走。
青棠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盯着桌上带着血的碗发呆。
血腥味因为开着窗的缘故并不浓烈。
她只是在想，乔厌呢？
他没有听话，还是放了心头血。
坤宁宫外守着一群禁军，青棠醒来没发出声响，他们都不知道她已经醒来。
直到，她推开门，禁军才知道她醒。
“娘娘。”禁军伸出手。
青棠摇摇头示意不用扶。
她只是睡的久，脑子有些昏沉，其实身体没有哪一处不舒服。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中蛊，她还只以为自己太累。
此时已是傍晚，晚风温柔缱绻，门外的花只开一两朵，不够鲜艳，却别有滋味。
青棠盯着那朵在风里摇曳的粉白小花，问：“哥哥去了何处？”
禁军不知道要不要说，一时有些为难，好在，他还没有为难太久，就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背着夕阳，从昏黄的光晕中走过来。
青棠同样也看见了。
她看见脸色苍白的乔厌在看过来时微微柔和的眼神，还看见记忆中的另一个人，五皇子。
青棠失去记忆，变成痴儿时，这位五皇子有时会陪她玩。
他那时虽怯弱，眼神却是柔和的。
如今，虽也柔和，却同以前不一样。
他不装了，天生带着柔意的双眸也被阴郁，野心刺破。
在她看过去时，五皇子不可察的一怔。
以往，这小太后看见他时，眼睛里满是是柔和明亮，而今，那双眼冷淡，陌生。
他并不知道青棠恢复记忆，已不是痴儿，对于他以前的行为，自然也猜出来。
青棠站在乔厌的角度上，五皇子对于她来说就是坏人。
他想拿她做筹码，想要乔厌的命。
青棠不喜欢拖累别人，也不喜欢做别人的筹码。
对于乔厌，青棠心里复杂。
在她没有记忆的二十几年里，是乔厌一点点将她护到大。
村里冬夜寒凉，是乔厌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夜。
父母没给她的爱，是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乔厌给她。
这个世界里，从出生开始，青棠第一次感到的温暖，爱，都来自乔厌。
可是，对于青棠来说，这个世界，还有乔厌都会淹没在她漫长的生命中，败给时间。
她知道，自己应该让这个世界如同一开始那样走向既定的结局。
神不能改变因果。
可是，那些埋藏的记忆在她恢复的那一刻如同洪水一般波涛汹涌。
她清晰地记着每一个寒夜的温暖。
记得逃荒路上乔厌紧紧握着的手。
她清醒地明白，无论因果如何，在她有能力的情况下，都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乔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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