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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夜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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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讲,就从故事的开始讲吧。

那是九十年代,对外交往日渐频繁,城市化的进程也拉开序幕,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争先恐后涌现,一些人四处碰壁,一些人春风得意,上升和下落都来得很快。

苏月如留学归来,在长明本地采集明清古建的资料,与供职设计院的林知无相识,两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都认为在城市开发过程中应当尽可能保护古建,在经济发展之外,民族应该有传承。

当时的苏月如不仅有才华和眼界,还有大量资金。

当时的林知无除了满腔抱负,一无所有。

两人的接触越来越多,卫楚作为朋友,察觉到苏月如渐热的心。她背着苏月如调查林知无,得知他和江慧敏是男女朋友, 心想这男的恐怕是个打算攀附权贵的凤凰男。

“我当时防你爸像防贼,只要两人出去,我就跟着去,不让他有机会,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他还有点好玩的……”

林知无工资微薄,每次出来都说吃过了,不跟两人进饭店,实在推不了,跟着吃一顿,他也会把自己该给的钱算得清清楚楚,当时掏不出,事后会想办法补足,有一次是卫楚给钱,他隔天追到单位送了她一条腊肉,咸得受不了。

钱的方面,林知无虽然穷但是不占别人便宜,女人方面,他心有所属,对苏月如并没有想法。

他清楚这样的家庭对儿女婚姻都有安排,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也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干好一份工作,跟相爱的女友结婚,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是幸福生活。

林知无的清醒,没有劝退苏月如,不如说,苏月如的个性天生逆反,你殷勤,她冷漠,你退让,她反而好奇。

“这点,你跟你妈妈很像,蕊蕊。”卫楚说她们母女都不喜欢唾手可得的东西。

林青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卫楚继续说。

那时,家里已经安排苏月如和周建军见面,她不反感周建军,但是也称不上喜欢。如果没有认识林知无,也许人生轨迹会更安稳。

说到这里,卫楚停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事,你妈妈都不知道。”

卫楚说,她私下去找江慧敏,询问她和林知无的感情状况,并透露苏月如的存在,本意是想让江慧敏去找林知无闹,进而使得林知无主动回避和苏月如的接触,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还能回头,还能回到大家都舒服的状态。

卫楚很清楚,直接劝苏月如放手是不现实的,她不是听劝的性格。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同为女人,我想……我是做不到江慧敏这一步的。”

卫楚的神情低落下去。

她说江慧敏的反应出乎意料,在得知男友和高门千金有来往后,非但没有闹,反而选择遵从父母的想法,跟厂里的男青年相亲,而那一场相亲,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谁能想到不过是吃个饭,在小饭店的包间里,黎永仁就强暴了她。

外面人来人往,却没有人伸出援手。

后来奉子成婚,再后来为生计下海,别人也许能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江慧敏,卫楚作为知情人,却做不到。

“在你们这代孩子眼里很难想象吧,一个人能忍到这个地步,好像这一辈子就是为受苦才来的。”

林青蕊想了想,说道:“江慧敏主动退让,成全我爸更好的前程,感觉挺清高烈性,但是后面面对黎永仁的暴行又默默承受,毫无反抗……我确实一点也不能理解。”

卫楚说:“她有了孩子。”

林青蕊说:“女人必须为了孩子忍受吗?即便那是罪恶的结晶?”

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一个社会容许这样的道理,那么整个社会都在犯罪。

卫楚说生活是生活,生活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讲道理。

林青蕊陷入沉默。

她感到愤怒,也明白这不过是一堆过期的无用情绪,甚至连她和卫楚的对话也是无用的,没有意义的。

她们只是旁观者。

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卫楚说她接济过江慧敏,见过黎暗两次,他小时候就长得漂亮,像个小姑娘,人也文静,问他话只会往妈妈身后藏。

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小孩又能幸福到哪里去?

“江慧敏结婚后你爸爸消沉了很长时间,性格一度变得非常偏激,在和单位领导闹矛盾后,辞职下海。他办了个公司,你妈妈出资入股,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其实他们的事,你外公外婆虽然不赞成,但也谈不上多反对,反应最大的是你舅舅……”

说到苏秉翰,卫楚的脸色稍稍好转。

他说苏秉翰砸过林知无的车,还扬言要把他扔到江里喂鱼。

林青蕊睁大眼睛,“舅舅?”

卫楚望着她,“怎么,跟你印象中的不一样?”

林青蕊有记忆以来,舅舅是成熟精干的将领,是不苟言笑的长辈,她倒是不怕,但是周朝和张哲远看到他就跟鹌鹑一样。

没想到以前这么……

卫楚捧住林青蕊的脸,目光温柔,“是你出生后,苏秉翰才转变的,蕊蕊,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可爱。”

樱花一样粉嫩的小脸。

眼睛圆溜溜,像两颗新鲜的黑葡萄。

头发毛茸茸,像一朵爆炸的蒲公英。

小嘴小脸的包在襁褓里,一看到人就噘嘴,气鼓气鼓的,带出去散步,谁见了都爱,还有外国人要合影。

“你舅舅是因为喜欢你,才接受你爸的。”卫楚叹了口气,笑意收拢,她说她在无意中改变了江慧敏的命运,后来这只箭又转回来射中苏月如,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弄人。

卫楚说,又过几年,全国范围展开严打。

作恶多端的黎永仁入狱,江慧敏也受到牵连,被警方逮捕。

也是那段时期,苏月如的身体每况愈下,经过检查,确诊胰腺癌,先是在北京的医院治疗,后来转回长明,本来病中身心就备受煎熬,看到林知无频繁外出帮助朋友打官司,她觉到了不对。

“你妈妈拜托熟人调查,查到了江慧敏。”

林青蕊说道:“那个熟人是孙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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