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耿志扬来到市化工设计院后，直接找到负责该项目的郝建军向他说明了来意。
郝建军听罢为难道：“耿工，咱这个项目的土建设计是由王卫民王工负责的。他是我们这里的老工程师，资格老得很，我也不好意思天天催他。”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你领我去认识一下这位王工。”
王卫民所在的土建专业办公室就在工艺专业隔壁。郝建军领着耿志扬来到办公室门前伸手推开门，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道：“王工，氮肥厂的耿工找你有点事！”
随着郝建军推开房门的刹那间，一团白色烟雾迅速弥漫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浓烈烟气直冲面门。
这股烟油味道实在是太过浓郁，呛得耿志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设计院里多是易燃的书籍图纸和蜡纸，在办公室里抽烟太不合适了，既影响了别人还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氮肥厂等化工类企业由于生产中多涉及到氨气、氢气、煤气等易燃易爆的物料，因此普遍禁止将火种和香烟带入厂内。在岗职工身上如果发现有火柴、火机或者香烟等违禁物品，轻则罚款重则开除，绝不是闹着玩的。
而耿志扬后来去的那家部级设计院也早早地实行了全院禁烟制度。所以当看到市化工设计院里居然还有人在大模大样地吸烟，他不免感到有些惊诧。
王卫民中等身材，面相苍老又佝偻着身子，再加上戴着一副硕大的老式黑框眼镜，看上去足有五十多岁，但其实才刚刚四十出头。此时的他正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拿着报纸，悠哉悠哉地陶醉其中。
耿志扬来到他面前笑着打招呼道：“王工，你好！我是氮肥厂的耿志扬！”
见厂方来了人，王卫民不得不站起身道：“哦，你好耿工，我是结构专业的王卫民。”
耿志扬借机道：“王工，现在天气转冷，我们厂想赶紧把土建的活干完他，你看什么时候能把土建图纸给我们？”
“这个吗……”王卫民打量了他几眼道：“我正在干着，快弄完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正在干着？”耿志扬心里嘀咕着嘴上毫不妥协道：“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图纸呢？我得要个准确日期好向领导汇报。”
王卫民砸着牙花子道：“这个……工艺才刚提给我条件，怎么也得再过半个月吧。”
郝建军闻言急眼道：“王工，假期一结束我就提给你条件了，怎么叫才刚提给你？”
王卫民把眼一瞪道：“什么叫假期一结束就提给我了？这不才过了……四五天吗？你急什么急？”
“人家氮肥厂在等着图纸用，你说我能不急嘛？”郝建军顿时上火道：“就几个设备基础的事，又不是什么大厂房高框架的，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弄完了吧？”
王卫民见郝建军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叫板，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下板起脸来教训道：“小郝，我告诉你，你别狗拿耗子不知道好歹！”
他拍着桌子上的散乱图纸道：“我手里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项目。都是院里的项目，你的急别人的就不急了吗？”
他抓起一张图纸叫嚣道：“你要是能让赵院长来跟我下指示先干你的项目，那我可以把别的项目放下。我就问你，你敢去吗？”
“你……！？”郝建军再蠢也不可能去把院长找来当面硬逼着王卫民单独突击自己项目的进度，那样的话得罪的人可就不止他一个了。但是王卫民说话太不养人，直把郝建军气得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瞅着俩人剑拔弩张呛呛起来，耿志扬忙打圆场道：“消消气！都消消气！”
他冲王卫民道：“王工，你看这样行吧？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地把我们的图纸往前提提，你看行吗？”
王卫民敢朝着郝建军使脾气发火，却不敢不给客户面子，当下含糊答应道：“行吧，我尽量。”
耿志扬拽着郝建军回到工艺专业办公室，好声安慰道：“郝工，土建进度这个事我来想办法，你先不用管了。”
郝建军叹了口气道：“耿工，让你看笑话了。”
他把两手一摊道：“我这个设计经理的名头虽然听着好听，但是却没有一点权力，就是个牵头干活的联络人。”
耿志扬笑道：“我听说其他大院的设计经理权力可不小，整个项目的奖金分配都由人家说了算。而且分配制度是多劳多得，干得越多奖金越高，要不然人家院里的职工干劲足呢。”
“是啊，还是部里的大院好啊！”郝建军羡慕道：“我们这里干多干少基本一个样，每个月最多差着几十块钱。大家伙很难有干劲啊。”
“还是得与时俱进啊。”耿志扬道：“只有把分配制度跟工作量大小挂上钩，才能彻底激发出职工们的干劲来。”
“在我们这儿，你说的那些制度是不可能实施的。”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插嘴道：“我们院长连过节的福利都不敢多发，就怕自己犯错误丢了乌纱帽。你还能指望他改革分配制度多给我们发钱？就甭指望了！”
设计院无论规模大小，都是靠着众多设计人员埋头画图来挣钱吃饭，所以比起其他生产企业来成本非常低，利润率也就相当可观。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目前有三四十人的设计人员，如果把这些人的主观能动性充分激发出来，一年完成上千万的设计任务不在话下。
但是目前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每年完成的收入仅有一百万上下，由此可见该院职工的工作效率有多高。
小伙子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公开抱怨自己的单位，也不怕被有心人传到领导耳朵里而被打入另册。
耿志扬明智地没有多嘴，而是向郝建军问道：“郝工，你们一般几点下班？”
“中午十一点半，下午五点半。”
“哦，十一点半和五点半！”耿志扬默默记在心里，随后呵呵一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改天再来找你。”
当天中午十一点多钟，耿志扬骑着车早早来到化工局办公楼下，寻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等到十一点二十分时，他终于看到王卫民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终于来了！”耿志扬摸了一把前车筐袋子里硬邦邦的东西，片开腿骑上大金鹿猛蹬了几下，悄悄跟上了正沿着路边慢悠悠骑车回家的王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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