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见沈溪听的认真，接着说：“况且这作物长得好坏，有四字诀‘白根有劲，黄根保命，黑根有病，灰根要命’。”
什么叫冲肥，怎么积肥，如何判断种子的好坏，如何的育种......
沈溪仔细打量妇女，好奇心起，等她停顿的时候问道：“婶子，您之前只是种地的吗？”
妇女低头思索一下，抬头目光坚定了下来：“不瞒您说，先夫是农工部的人员。”
沈溪不由接着说：“据我所知，农工部是先帝时候建的一个部门，仅仅京城有。”
妇女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先夫曾经是农工部的农工尚书邹鸿，只因研究出的杂交稻种，更优于现如今的稻种，被掌控稻种的萧家忌讳。”
“哦？”沈溪真没听说过这件事，只知道上一任农工尚书邹鸿，是真正的科研人才。
选育出许多良好的种子，包括现在的麦种，都是他带人选育出来的，比之前的增产两成。
可惜天妒英才，仅仅三十岁便突然死去了。
还被朝廷授予文正谥号。
怎么他的遗孀，会在这里，成为了流民？
妇女自我介绍：“我叫白巧，曾经是京城白家家主白睿嫡次女。”
沈溪更是一惊。
白家，几年前，曾经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
后来，据说是因为卷入了先太子-大皇子之死，全族被灭。
耶律德曾发邸报：此等陷害皇家皇嗣的逆贼，死有余辜！夷三族。
曾经风光无限的白家，一夕之间，族灭人亡。
白巧哀哀半晌，沈溪没打扰她，或许，早已被生活磨灭了曾经的骄傲，也被苦难消掉了曾经的世家之女的形象。
白巧终于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首长莫怪，多年的乡野生活，民妇早已不是当初的世家女了，民妇早闻首长不同常人，才敢将话说出来。”
沈溪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旁边的服务员，递过来帕子，白巧道了声谢，接过来擦干净脸。
然后接着道：“首长应该知道白家一夕之间覆灭，可祸不及出嫁女，我并未因此而受到株连。”
“可先夫却失去了倚仗，那杂交稻种是由农工部掌控，出来后因产量增加三成，便大受欢迎，只是此种需要年年购买，不可复种。”
沈溪知道，杂交稻种，有些第二代是不适宜再种的，会减产，只有专业人士的第一代杂交种子才最好。
“掌控稻种的萧家，乃泰贵妃的母族，多次明示暗示叫先夫将杂交稻种交由他们来售卖，先夫都拒绝了。”
白巧有些恨恨的：“萧家的稻种卖的特别贵，比杂交稻种还贵了一倍，先夫知道农家不易，就因为种子昂贵，农户交了税粮剩不下多少。”
沈溪静静地听着。
白巧再不见拘谨：“先夫才请示皇上，降低杂交稻种的价格，之前有白家的支持，皇上并没有为难，杂交稻种价格是普通稻种的一半价格。”
几年前，的确朝政还算安稳，自从先太子的死亡，白家的覆灭，朝政开始乱了起来。
“白家没了后，因族中亲近男丁皆亡，而远些的族亲怕被沾染上祸端，不敢操持丧事，我只能扶着父母子侄的灵柩回了白家老家杞县，那里有他们的祭田，安葬他们。”
白巧眼眶再次发红，抿着唇有些哀戚。
“可不等我安葬好白家人，京城传来消息，先夫暴毙。”
沈溪大概也猜测了原因：“可是因稻种而起？”
白巧擦了一下滴下来的眼泪：“从后来杂交稻种归了萧家售卖，民妇便知，此事与萧家有关。”
动乱的开始，不仅仅是北方大旱，南方不旱，这些年依旧时有动乱，便是因为稻种的昂贵。
朝廷严令禁止个人留种，何况新的杂交稻种，个人留种也没用。
杂交稻种到了萧家手里后更贵，虽然天下的粮仓充裕了，可充裕的不是老百姓。
也不是朝廷。
充裕的是各大世家大族。
老百姓的日子，随着萧家售卖昂贵杂交稻种后，更加艰难。
且因为产量高了，朝廷征税也高了。
以至于有些地区，老百姓已经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各地太守和将军，忙于镇压各地的起义。
南方各地官僚尤其是趁着镇压起义的时机，压榨朝廷，索取军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朝廷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官僚不仁，以百姓为鱼肉。
沈溪轻叹：“邹大人也是一个铮铮铁骨的人。”
白巧点头同意：“可我婆家却因害怕，等民妇赶回京城，先夫已经被邹家安葬了。邹家说我没有子嗣，邹鸿被我克死了，我那婆婆代子休妻，无奈之下，我只得又回了杞县。”
“谁知道，天下会乱了起来，我所在的山区也未能幸免，不但没有生长作物，还被贼匪洗劫了村庄。”
回想起，当时贼匪的凶恶，白巧依旧有些不寒而栗：烧杀抢掠，大刀之下没有活命。
“民妇幸运，在白家的几个忠仆护卫下逃了出来，忠仆却多数死于贼匪之手，仅有两名跟随我逃出来，一路奔波到了此处。”
沈溪也能看出白巧的沧桑，应该都是这一路逃亡造成的。
因为白巧的手上并没有多年操劳的痕迹。
“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白巧微低着头，有些忐忑的说：“不知您能不能收留我为您的手下？”
她抬起头，目光坚毅起来：“不瞒您说，先夫研究的杂交稻种，以及改良的麦种，皆出自民妇之手。”
沈溪彻底惊了，天下人称之为农业鼻祖的邹鸿邹尚书，功劳原来是他的夫人。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虽比前朝要好些，外族掌管的天下，对女子的约束倒是轻了很多。
可随着几代的统治，朝廷的掌权人基本上已经汉化，对女子的约束再次紧张了许多。
一个女子想做出点成绩，尤其是科研方面，那是十分的难。
这些都是白巧研究出来的话，那这个女人，真的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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