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打开后,里面杂七杂八的装了许多东西,中间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尺许大小的黑坛子。
我大为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
户零巫从箱子里拿出几块木板,在草铺前拼接成一个小香案,又从木箱里分别取出铃铛、铜钱、油灯、竹片、龟甲、牛角、麻绳等物,放在案桌一一摆好,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将木箱里的黑坛子取出放在案桌上。
这个黑坛子上宽下窄,破旧斑斑,坛身上绑着一根红绳,红绳一圈挂着几个粗劣的犬牙,坛口用一块暗黄的药布扎着口,坛口边插着两根红色的羽毛。
将这些东西放在案桌上后,户零巫才笑道:“顾少侠,我们开始吧。”
我强压住心头的好奇,道:“我要怎么做?”
户零巫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将外衣脱掉放松心神,躺好即可。”
我点点头,将身上的外衣脱掉放在一边,身上只留了件贴身的内衣。
户零巫看着莫鬼医,抱拳笑道:“莫坛主,治病期间请先生不要让人打扰。”
莫鬼医道:“你忙你的,我自会帮你守住门口。”
户零巫笑道:“有劳了。”
我躺好后,户零巫便坐在了我旁边,枯柴般的几根手指捏起案桌上的麻绳撕下来细细一根,将桌上那枚铜钱用细线串起系了个小圈套在案桌上的牛角上。将牛角放在一边,他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个火折子和两片干枯的叶子,火折子吹着了点亮油灯,又将两片树叶放在油灯上点着了放进了龟甲里。
两片叶子烧起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叶子,这么香。”
户零巫笑了笑,道:“这是象商草,是西域北边的一种普通药草,烧起来的味道可安神,叶子灰是冰虫最喜欢吃的。”
说着,他将黑坛子坛口的药布解开了,抱着黑坛子对着案桌上的竹片慢慢的倒了一下。我本以为这么大的坛子里装的冰虫一定也不小,哪知,黑坛一倾斜,从里面竟然流出一股蓝色的细沙。
蓝色的细沙少的相当可怜,户零巫将黑坛倒了个底朝天,细沙在竹片上铺开了,也只是浅浅的一层。
我有些怔怔,道:“这就是冰虫?”
户零巫点点头,道:“对,这就是冰虫了。”
我撑起胳膊,凑近了仔细看着。这一小片沙粒怎么看都没有虫的样子,除了颜色是蓝的,根本与普通的沙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细,像是粉末,更没有我想象中的有眼有嘴的模样。
此时,龟甲中的两片枯叶也燃烧殆尽了,只剩下两片灰烬。户零巫左手拿起案桌上铃铛,右手捏起竹片,左手轻轻一晃,“叮铃铃”一阵轻响,将竹片里的蓝色细沙慢慢倒进里龟甲中。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却见蓝色细沙刚一倒入龟甲里,似细盐进了油锅,竟一下子跳动起来,打着卷,直扑那两片烧成灰的树叶。
龟甲中,登时传来一阵“沙沙”声,那两片枯叶也在刹那间被蓝色细沙裹得严严实实,如被一道蓝色微风卷着一般,在龟甲中不停的旋转,只在数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迹。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仔细瞧着龟甲里。昏暗的灯火下,龟甲中只剩下挤作一堆的蓝色细沙,漩涡一样缓缓转着。
“这就是冰虫啊!”我撑着胳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户零巫这时道:“顾少侠快些躺好,尽量别眨眼,我要将冰虫引入你的右眼了。”
说着,他将左手里的铃铛靠近龟甲的一头又轻轻晃了一下,铃声起,只见得龟甲中盘在一起的蓝色细沙如被指引,旋转的速度猛的快了一分,朝铃声的方向移去,待得铃声消散,这堆蓝色细沙在龟甲口停住了,旋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握了握拳头,尽管心头不安,但还是按照户零巫说的那样,老老实实的躺在草铺上。
刚一趟下,户零巫便将龟甲贴在了我右脸上,左手里的铃铛在我右眼上方晃了一下,马上又止住铃声,同时龟甲里的蓝色细沙又像是被指引一般,从龟甲中尽数流出,盘在了我右脸上。
这些冰虫一到我的右脸上,我感觉像是有人伸出一根冰凉的手指在我右脸上轻轻的划着圈,很轻柔,也很清凉,没有丝毫的疼痛。
我又惊又奇,大气也不敢喘。见冰虫盘在我脸上,户零巫左手里的铃铛在我右眼上方轻轻晃动起来,这次他晃动铃铛不像前两次那样晃一下停一下,而是将铃声晃的又细又长,我脸上的这些冰虫听到铃声马上又跟着动了起来,顺着我的眼角,流水般地滑进了我的右眼之中。
这些冰虫一进入我的眼皮中,马上在我眼中铺开了,我只觉是几滴冰水流进了眼里,不停的洗刷着我的眼睛,甚是清凉。
许是脸上的冰虫已尽数流进我的右眼中,耳边,铃声戛然而止,户零巫轻声道:“顾少侠,你可适当转动眼睛,尽量让冰虫更多的接触你的眼睛。”
我轻轻的转了一圈眼睛,果然如户零巫说的那样,只那么一圈,大半个眼球都被冰虫覆盖,我端着气,小声道:“这些冰虫不会洒落吧?”
眼睛转了一圈,正见户零巫将双手里的龟甲和铃铛从我右脸处拿开,从案桌上将那根系着铜钱的牛角拿在手里,又悬在我右眼上方近处,才笑道:“这些冰虫被我豢养多年,只随铃声而动,走到哪便停在哪,不会洒落的,少侠请放心。”
他说着,将手里的牛角轻晃了一下,那枚系在牛角上的铜钱敲在牛角上,“哒”的发出一声响,紧跟着,我只觉铺在我右眼上的这群冰虫齐齐一颤,竟突然停止了旋转,同时,一股冰凉之意从它们身上散出。
这一次,又像是一滴冰水滴在我眼中,慢慢的化开了。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明明如沙粒般的冰虫,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格眼,反倒说不出的舒畅,眼睛里就像是含着雨后的山泉一样。
摇了一下牛角,户零巫道:“顾少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反而感觉很舒服。”这些冰虫没有在我眼中乱窜,而且几乎和水没有什么区别,感受着右眼中的冰凉舒爽,我慢慢松着气,不由的开起了玩笑。
户零巫则是淡淡一笑,又摇了一下手里的牛角,道:“若是有任何的不适,请顾少侠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及时引出冰虫。”
“好的”感受着又一次的清凉,我渐渐放下心来,道:“户零巫,你这冰虫养了多久了,真是太了不起了。”
户零巫很有节奏的摇着手里的牛角,道:“我也忘了,不知是七年还是九年,不过顾少侠抬举我了,其实冰虫性格乖巧,豢养它们并非难事,只要掌握它们的生活规律,坚持不断的驯化它们,就能控制它们。”
我道:“就像你刚才摇的铃铛一样么?还有这个牛角。”
户零巫手上没停,点头道:“不错。万物皆有灵,每个蛊虫都有它们的生活规律,豢养的方法对了,时间一长就和主人亲和了。”
我不相信飞升一道,但他说的万物皆有灵却深入我心,我感慨道:“这世间万物真是神奇。”
户零巫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蛮神赐予万物灵性,是给予我们最大的礼物,所以我们要善待每一样东西。”
暗淡的烛火下,他的脸被照的一片昏黄,满是岁月留下的刮痕,几缕灰发星零垂在额头两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如散开的一根根松针,两根长眉弯弯曲曲的,说不出的苍桑,但一提起蛮神,他的脸上又一阵向往,眼里闪着精光。
善待每一样东西,这一点我深深赞同他,但那绝不是蛮神赐予的,是人心的善良。一味的归功于天上的神,那便是迂腐了。
感受着眼睛里的凉意,我轻声道:“户零巫,这么治疗多久才能结束?”
户零巫道:“就戊鱼蝂虫的习性来看,应该要不了太久,冰虫四五个时辰即可将它们杀死。”
我一怔,道:“要这么久么?”
以我看来,戊鱼蝂虫和冰虫既是活物,又习性相克,蛊虫之间的对抗与人之间的交手没多大区别,所用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却没想到要四五个时辰。
这时,坐在门口的莫鬼医轻声斥道:“这已经算是快的了。顾小子,你就好好躺着,让户零巫专心为你治病!”
户零巫为我治病的时候,莫鬼医一直在门口守着,蛊虫治疗需保持安静,我和户零巫一直叨叨不停,大概莫鬼医早就想出声制止了。
我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趁这时,慢慢的呼吸吐纳。感受着腹中那拳头大小的一团气随着我的呼吸缓缓左右转动,我现在已是格外珍惜。斩情说当我体内气如海时,灵蛇血的威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我这点内力差的实在太远,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现在的武功也不容小觑。相信,只要我不断努力修炼,终有一天会做到气如海,骨似铁。
我慢慢的想着。时至今日,终于弄清了开天内功的秘密,今天的所见所闻也让我大开眼界,长生堂百年的历史不可谓不精彩,龙在水的用苦良心也令人深深的感慨。还有这万尸门,以及那有价无市的腐蚀散。
或许,这些就是梦寒烟全部的秘密吧。
缓缓吐纳,以意念引动腹中那团气游走周身经络数遍,不知不觉的,一股深深的倦意袭来,让我眼皮直往下耷拉。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睡的迷迷糊糊,只觉整个右臂上慢慢的传来一阵瘙痒。我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抓了抓,手指触碰到的竟是厚厚的药布。我睁开眼,看着坑坑洼洼的石壁,才想起来我还身在万尸门里。
扭过头,户零巫已不见踪影,昏暗的石室里一片安静。门口,莫鬼医仍靠墙坐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烟杆,正不紧不慢的抽着。
我从草铺上坐起,抬起右臂瞧了瞧。右臂上先前的破旧药布已经被换掉,换成了更加厚实的黑色药布,摸了摸右眼,眼上也被眼罩罩住。
门口,莫鬼医咳嗽一声,道:“你还真能睡,死猪一样,就不怕浑身的血被人抽干么?”
我抬起头,笑道:“前辈,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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