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勋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沉静：“我考虑清楚了，你说得对，我们不合适，离婚才是最好的结果。”
余笙看着陆勋又问了一次：“为什么？难道你对我……”
陆勋没有正面回答余笙的问题，反而说：“我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理想，我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所以……”
“所以突然觉得你可能随时会牺牲，不想拖累我是吗？不想哪一天我看到的是你的遗体是吗？”
不等陆勋的话说完余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勋承认余笙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先招惹我，招惹完了自已又想明白了说离婚，陆勋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吗？”
面对余笙的质问，陆勋失了言，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替我做了决定，陆勋这是什么道理。”
余笙控诉着陆勋。
陆勋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余笙的，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余笙也知道自己情绪激动了一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陆勋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陆勋我喜欢你啊。”
这几个字一下一下的敲在了陆勋的心上，陆勋身上的肌肉紧绷，喉结上下滚动，心脏的位置酸酸胀胀。
“我知道军人家属不容易，并不是嘴上说说，抛开爱人不能在身边不说，就像你说的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时刻做好准备会失去你的心理准备，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承受不了，仅凭你的猜测吗？”
余笙打算既然话都说出来了，索性就说个痛快，见陆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余笙打断了陆勋：“可以先听我说完吗。”
余笙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不知道陆勋会不会相信，只知道在不说或许意见后就没机会了，她也不想在逃避了，她觉得陆勋有一句话说的对，犯人还要死的明明白白呢。
她今天就是都要说出来：“陆勋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但是如果我喜欢这个人我会接受他的一切，至于其他问题我很清楚我可以处理好，所以我的顾虑并不是你所说的这一点。”
说到这，陆勋已经猜到了余笙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了，但是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总不能就这稀里糊涂的，万一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此时谁也没想到，余笙一语成谶。
这几句话，陆勋就已经猜到余笙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从前的变化很大？”
听见余笙的问题，陆勋想起来他那次任务回来后，也就是余笙从楼梯被人推下来，那一段时间他经常怀疑余笙，也质问过余笙。
现如今余笙自己提及，陆勋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肯定想不到，我和她是两个人。”
余笙直直的迎上陆勋的目光，眼里满是认真。
哪怕陆勋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当余笙真的说出来，直白的告诉她，她们是两个人的时候，陆勋还是震惊了。
这确实过于匪夷所思了，就算余笙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可是陆勋还是吓了一跳。
余笙等陆勋缓和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也有很多疑问。”
比如那张照片，比如那张父母，其实这一段时间余笙有的时候开始怀疑，她才是真正的余笙，可是这些疑惑余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把事情简化。
“我就说的简单一点吧，去年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再醒过来的就是我了，也就是说这一年左右和你相处的人都是我，或许你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觉得我是不是精神分裂，做梦了，但其实就是这样，如果说真的有灵魂的话，可以说我们是两个灵魂。”
“陆勋我可能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吧，可是我不敢迈出这一步，我怕我会回去，我怕我们终究会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我早晚会离开，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能说是一种强烈的预感。”
最后一句话，让陆勋的神色变的紧张。
余笙这些话，在短时间内给陆勋造成了冲击。
终于余笙承认了喜欢他，说不开心是假的，可是余笙接下来的话，让陆勋陷入了恐慌，会失去余笙的那种恐慌。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他接受余笙说的一切，可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让他生出了几分挫败，他丝毫没有办法。
余笙没有察觉到陆勋的情绪波动，接着说：“原来我觉得就这样吧，不告你，慢慢的远离你，时间长了你也就把我忘了，你过你的日子，我回我该回的地方，可是我后悔了，陆勋想要告诉你，哪怕最后我会离开，我也想要告诉你，我也是喜欢你的。”
余笙终于把藏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现在觉得就算真出不去了，或者原主回来了，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都说完了，余笙见陆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陆勋的眼里没有了震惊，没有了不可思议，也没有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让她突然想起来陆勋临走之前说的话，也对，陆勋这么机警，应该早就有了猜测。
“我很早就猜到了，只不过不敢相信。”
果然陆勋的话证实了余笙刚才想的，陆勋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是今天她点破了，陆勋才彻底相信这件事。
“所以陆勋你还要坚持和我离婚吗？”
陆勋把余笙抱进了怀里：“笙笙，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一切，就像你说的，我同意离婚是因为我担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牺牲，从前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怕过，可是遇见你，笙笙我会怕，我会怕哪一天你等不到我了……”
余笙回抱住陆勋：“这句话可能很多人觉得俗气些，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有机会我想我很愿意，你守着祖国，我守着你。”
陆勋低着头看着余笙，余笙的眼里亮晶晶的，哪怕对未来一无所知，可他还是能感受到余笙的雀跃。
余笙又问了一句：“所以你还想和我分开吗？”
回答余笙的是陆勋诚挚又热烈的吻。
历经半年之久，在这一片荒芜的废墟中，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将话说开。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都珍惜当下。
军区大院。
刘翠芳和陆湾原本就因为陆勋出任务担惊受怕，自从余笙也去救援了，两个人这心就没落下过。
今天一早刘翠芳总感觉心神不宁，陆湾放学回来，刘翠芳连晚饭都忘了做。
“妈，妈你发啥愣？”
陆湾的声音让刘翠芳猛地回神：“湾湾回来了？这才几点，咋这么早？”
陆湾放下书包，坐到刘翠芳跟前：“妈，你没事吧，现在都该吃晚饭了。”
刘翠芳看了一眼钟表，拍了拍脑门：“瞧我，过糊涂了，你等会，妈给你下碗面条吧。”
陆湾看着刘翠芳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刘翠芳肯定是在担心大哥大嫂。
手抵着下巴，陆湾叹了口气，她也担心，大嫂这一走都快小半个月了，也一点消息没有。
这军区大院也没人家买电视，她和刘翠芳两个人成日里听广播新闻了解大河县的情况。
听着几点几分余震了，播报的死亡人数从不详到具体的数字，是那样的惊心。
她们整日里担心，生怕下一个等回来的消息是最坏的。
“嘶。”
刘翠芳进入厨房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切到了手。
陆湾从客厅听见声音，赶紧过去看。
只见刘翠芳捏着正在流血的食指。
“妈，切到手了？”
陆湾拉着刘翠芳从客厅出来，翻出来余笙准备的急救箱，从里面掏出碘伏和纱布。
“不碍事，不碍事，包啥包，一会就好了。”
陆湾一脸的不赞同：“大嫂说了，任何一个伤口都要引起重视，我给你消消毒包起来。”
陆湾低着头认真的给刘翠芳的手指消毒。
这一下切的可不轻，伤口不大，却很深，陆湾小心翼翼的给刘翠芳的食指清理消毒。
“妈，你今天咋还不对劲？是不是惦记我大哥大嫂？”
说到这刘翠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咋回事，从昨天晚上开始我这心就慌得很，总感觉要有事发生。”
陆湾也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不能说出来给刘翠芳添堵，毕竟学校的老师都说了，她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了，想了想陆湾才开口：“妈，你肯定是胡乱想的，我大哥那么厉害，一个顶俩，不，顶五个都不是问题，再说我嫂子医术那么好，她是去治病救人了，肯定不能有事。”
刘翠芳也是眼睛含着泪，摇了摇头：“天灾人祸，我今天听广播说大河县又余震了，还有那啥专业的人说最可怕的是土地都吃人了，那地面裂开了，裂开之后又自己合上了，不知道掉进去多少人啊，你说你大哥没消息，你嫂子又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我咋能不着急。”
陆湾包扎好刘翠芳的食指，抱着刘翠芳的手臂：“妈，大哥大嫂都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这两天他们就回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李春霞的声音：“婶子，湾湾啊，在家不？”
陆湾小跑过去打开门，也跟着陆勋和余笙一道叫李嫂子：“李嫂子快进来，我妈在家。”
李春霞揉了揉肩膀陆湾的脑袋，走了进来：“婶子，你和湾湾吃饭了没，正好我家老吴刚回来，想着叫你俩过去吃饭。”
刘翠芳摆摆手：“不麻烦了，我俩在家吃一口就行。”
李春霞眼尖的瞧见刘翠芳受伤的手指：“婶子，你这手咋的了？”
又看了一眼厨房，李春霞心里有了数：“婶子你这切着了？诶呀，你快别推辞了，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再说你手都这样了，也做不了饭了，快走和湾湾上我家。”
怕刘翠芳还要推辞，李春霞接着说：“老吴刚从大河县回来他们第一批去支援的人已经回来了，正好去问问小余的情况。”
这么一说，刘翠芳才没有再拒绝，和陆湾一起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秦芳兰和小虎子也在。
今天早上吴建昌回来的突然，提前没接到消息，李春霞和吴建昌商量，白天让他休息，晚上的时候喊上另外两家一起吃饭，都惦记着人呢，亲自问问能放心些。
吴建昌看着刘翠芳，陆湾，秦芳兰三个人殷切的目光，也不卖关子。
“婶子，弟妹，陆勋和陈让都回来了。”
陆湾一激动就问了一句：“那我哥咋没回家？”
刘翠芳看了一眼陆湾，陆湾讪讪的摸了下鼻子。
李春霞见了说：“不打紧，湾湾也是惦记他哥，老吴你快接着说。”
“没回家是因为，到了部队听说地震的事情，俩人直接带队参加救援去了。”
刘翠芳和秦芳兰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刘翠芳还顺带问了一句：“笙笙呢？她咋样？”
吴建昌笑笑：“婶子你别着急，余弟妹也没事，前两天跑去远山村支援，淋了雨有点发烧，不过被陆勋接回来了，俩人都好着呢。”
接着对着秦芳兰说：“陈让那小子也没事，活蹦乱跳的。”
秦芳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
小虎子听见爸爸的名字眼睛亮亮的。
吴建昌回来的时候，确实每个人都好好的，正松了一口气的几个人也没想到，就在今天出了大事。
—
余笙靠在陆勋的怀里，终于先前被封死的通道入口处也传来响声越来越清晰。
是上面的人快要把这里挖开了。
“陆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是不是？”
陆勋伸手擦了擦余笙脸上的灰，眼中满是温柔，声音低沉说不出的好听：“嗯，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而外面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她们两个人从白天被困到了晚上，陆勋还好一些，余笙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话落，余笙来不及高兴，猛地瞪大了双眼。
不经意间余笙看见陆勋的后侧一大块砖墙摇摇欲坠。
余笙想也没想起身挡在了陆勋的身前，与此同时手电的光亮也照进了这里。
一声闷哼，余笙后颈流下了温热的鲜血。
陆勋眼里残余的温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到余笙温热的鲜红的血蹭满了他的手心。
陆勋呆愣在原地，好像眼前都是余笙鲜红的血。
“陆团长！”
“余医生，快救人！”
“快点，先把余医生送出去。”
“快去找大夫！”
“陆团长快走。”
……
陆勋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身体凭借本能的反应抱着余笙冲了出去。
此时的余笙已经晕了过去，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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