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推开门，随口问了一句：“在弄什么呢？”
陆勋把被子铺好，声音低沉：“我要了两个瓶子装了些热水放被子里捂着，省的你晚上冷。”
余笙暗叹陆勋细心，这招待所里面确实不太暖和。
不过心里想着，余笙嘴上却是没有多说什么，把手里的烧饼递给了陆勋：“给，湾湾看你吃的少，吵着给你带的。”
陆勋看着烧饼没有接过来，反而问了一句：“是吗？那你呢？”
余笙看着陆勋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移开了视线，赶紧把烧饼塞进了陆勋的手里：“怎么不是，赶紧趁热吃，我再去看看妈和湾湾。”
陆勋的眼神像是看不见的深渊，余笙觉得陆勋已经把她看透了。
余笙有些紧张，说完随即就要转身离开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黄秀芬，只好又补上了一句：“你一会也过，算了你还是别过来了，你也不好出面。”
本来余笙想着让陆勋一起，看看有什么办法，但是转念一想，陆勋一个大男人，还是军人，出面对付这种泼妇实在不太好。
余笙关上房门，又回到了刘翠芳和陆湾的房间。
还没进门就隐约听见房间里传出的声音。
“咋，我和你们住一晚上不行啊，又少不了肉，再说了陆勋不就是人民解放军，帮助人民，再说我还是他二婶儿，住一晚上至于这么小气，不然咱就让大家伙评评理，看看这当兵的欺负人。”
……
余笙听着这么不要脸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推开门，就看见房间里黄秀芬占着一半的床，刘翠芳和陆湾坐在椅子上，三个人看着余笙走了进来，一起看向余笙。
刘翠芳脸色缓和了一些：“笙笙，累一天了咋不歇着？”
“妈我不累过来看看你们，已经七点多了，明天还要做最早的一班车，你和湾湾咋还不睡觉？”
说完了，余笙好像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哎呀，二婶儿还在呢，这么晚不回去睡觉？”
黄秀芬打了个哈欠：“回哪去？我今晚和你妈凑合凑合得了。”
果然和陆湾说的一样，黄秀芬不打算走。
“二婶儿这里哪有你住的地方，你睡这，我妈我俩睡哪？”
陆湾生气的说，刚才就在赶黄秀芬，说啥都没用，现在还要抹黑陆勋，陆湾恨不得把黄秀芬打出去。
“二嫂子，要是我们今天没在这，你住哪？”
对于刘翠芳的话，黄秀芬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我有我的办法，现在你们不是来了，再说了哪就睡不开了，这大冷天的挤挤也暖和。”
这人那就怕不要脸死缠烂打的。
“谁要和你挤，你赶紧出去，没钱了就去要饭，别在我们眼前，我们两家又没交情。”
陆湾气狠了，也顾不上长不长辈的。
余笙摸了摸陆湾的脑袋：“好了别生气。”
就趁着这会功夫，黄秀芬就哭嚎起来：“什么世道啊，什么人家啊，天寒地冻的，要把自家亲戚赶出去，这小姑娘说话真难听，有这么说婶婶的吗，呜呜，我的命真苦啊，三弟妹你这是咋教育的孩子，要了命呀，真是没良心……”
黄秀芬的声音一点都没收着，不过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余笙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怕黄秀芬也听不见，声音也大了许多：“二婶儿是因为今天说请我们下馆子，所以现在这么想住在这是想明天就带我们去吧，放心吧二婶儿，都是自家人，我们不会和你客气，头一次见二婶，真没看出来二婶儿这么大方，既然二婶儿这么热情，那我们也就不退脱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先跟着二婶儿去吃饭吧。”
话刚说完，黄秀芬假哭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笙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效果立竿见影，黄秀芬停止了干嚎，张了两下嘴没说出话来。
知道黄秀芬小气，余笙就想戳戳她心窝子，黄秀芬的反应真没让大家失望。
黄秀芬张着的嘴还没闭上，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余笙。
只见余笙一脸的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黄秀芬看着余笙这样，被余笙吓了一跳，让她出血那简直要了她的命了。
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想吃她家饭，余笙真敢说，她就是客气客气，余笙还当真了，平时都是她占别人便宜，别人躲着她，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拿话堵她。
不过可能是坐了起来，黄秀芬打通了任督二脉，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觉着余笙是不想让她住在这才这么说的，清了清嗓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余笙直接打断了黄秀芬后面的话，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没关系二婶儿，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带我们吃饭，你放心明天我们一家四口肯定跟着您一起，您要是走不我们也能给您抬过去，一定不辜负你的心意，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排骨肘子我看都挺好，咱明天都尝尝，反正是二婶儿的心意。”
不就是睁眼瞎掰，耍无赖，余笙也会。
黄秀芬算是明白，余笙这意思是只要她在这住，明天绑也给她绑去，让她出钱。
黄秀芬脸色一变，气的她直接从床上下来，走到余笙跟前：“你，你……”
陆湾怕黄秀芬动手，也站了起来。
刘翠芳也是沉着声音：“黄秀芬你想干啥？还想打人不成。”
这个时候陆勋也正好过来了：“二婶儿又想耍无赖？”
余笙以为陆勋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不止来了，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黄秀芬一听，又想干嚎，被陆勋噎了回去：“二婶儿今天这副样子，又是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咱们早就分了家了，这样不太好吧，难不成是家里孩子不孝顺，要真是这样，明天我就去找找陆光，陆平的领导，反应反应。”
一听这话，黄秀芬就泄了气。
三个儿子可是黄秀芬的命门。
她最自豪的就是三个儿子里，前两个都在厂子里工作。
那一年到头可是不少钱呢。
陆勋说要去找他们的领导反映，黄秀芬顿时就把撒泼的话咽了回去。
俩儿子这要是因为她今天贪小便宜丢了工作，那一年可是少了好几百。
那两个儿媳妇泼辣的很，不得撕了她，她还指着他们给自己养老呢。
黄秀芬没觉得陆勋在吓唬她，陆勋可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
再加上陆勋当了这么多年兵，听说现在还是什么团长，万一真有路子……这样一想，黄秀芬讪笑了一下：“开玩笑的，二婶儿和你们开玩笑呢，我家儿子哪能不孝顺，好着呢，陆勋你可别乱来。”
“既然二婶在开玩笑，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误时间了。”
余笙直接推开了门，让黄秀芬离开。
黄秀芬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陆湾看着黄秀芬离开，松了一口气：“还得是大哥和嫂子厉害，二婶儿走的时候脸都绿了。”
陆勋则是挑了下眉，问余笙 ：“你这样说赶不走她的，她心里最在意的就是她那三个儿子。”
余笙摊了摊手：“原本我也没想撵走她，这个点招待所早没房间了，她还得回来，我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别总打我们主意。”
确实，陆勋也没指望真能把黄秀芬赶走，这天寒地冻的，真出事了就不好了，不过她想回来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黄秀芬没办法，只好再去开房间。
“你这个同志，不能仗着年龄大就乱来，要房间的是你，不要的还是你，你以为招待所是你家开的，现在啥时候，过年晓得不，人来人往的，哪还有房间，赶紧走，赶紧走，在这折腾玩呢。”
招待所工作人员也被黄秀芬弄的来了脾气。
黄秀芬刚才吃了瘪，现在一肚子火，听着这话，声音提高了一大截：“怎么说话呢？我就折腾了你能怎么着？今天你就得给我一个房间，不然，不然我就赖你这。”
显然招待所的大姐也不是吃素的：“我看你一把年纪了还穿的花里胡哨的，不是什么好人吧，现在还耍无赖，有本事你别走，我叫公安同志来。”
黄秀芬再一次偃旗息鼓，吃了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踩狗屎了。
看着外边漆黑的天，呼呼的刮着风，黄秀芬后悔退房了。
这晚上不得冻死她，现在她就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只能腆着脸又去找了招待所的大姐：“妹子，刚才是我说话太冲了，我给你道歉，你看没房间了，我亲戚在这，你能不能给我一套被子，我去她们房里。
大姐翻了个白眼：“没有。”
“别啊，大妹子，这外边这么冷，冻死个人。”
……
最后黄秀芬好说歹说，大姐才松了口。
黄秀芬琢磨着自己去得吃闭门羹，于是又叫上了招待所的大姐一块去。
大姐被她烦的不行，只想赶紧打发了，就答应了，再者也真怕这大晚上冻死人。
刘翠芳打开门，黄秀芬露出个笑脸：“弟妹。”
果然和大家猜想的一样，黄秀芬又返了回来。
刘翠芳没搭理黄翠芬，招待所大姐见状说了一句：“婶子，她说你们是亲戚？”
“勉强算是吧。”
“那行，让她和你们挤挤，没空房了，这大冷天的她也没地方去。”大姐虽然不喜欢黄翠芬，但到底心肠不坏。
也不等刘翠芳说话，黄翠芬就想往里进，刘翠芳拦着没让：“那可不行，没地方了，再说我们是掏了钱了，凭啥让她住。”
招待所大姐想着黄秀芬和她讲价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人肯定是被占便宜占怕了，瞬间明白了刘翠芳的意思，对着黄翠芬说：“这是人家花钱开的，你把房钱给人家一半。”
黄秀芬一听，不乐意了：“那哪行。”
刘翠芳不好意思的笑笑：“同志那我就没办法让她进来了。”
接着就要关门。
“你要么出一半的钱，要么自己想办法吧，我也不管了我还一堆事呢，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看着一边关门，一边要离开，黄翠芬这下着急了，想了想一半的房钱，给就给了，先过了今晚再说，等以后把他们家房子拿到手，也就不差这一星半点了：“行，我给。”
黄秀芬咬了咬牙从里面衣服兜掏出了钱，不情愿的给了刘翠芳，这才有了睡觉的地方。
这一晚上黄秀芬也没怎么睡，她今天光想着占便宜了，都忘了说正事了，明天可不能再耽误。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大家就都起了。
红原县到清水村的客车每天固定的，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上午是九点发车，所以五点多就都起来了，先去吃点饭，再回来拿行李。
黄秀芬一晚上没咋睡，一直到凌晨才眯了会，听见动静，强撑着睁开眼睛：“三弟妹，你们起这么早干啥？”
“哼，你睡你的吧，你可掏了一半的钱，别睡不回来，亏死了。”
刘翠芳说完拉着陆湾出了门，倒也不怕黄秀芬翻东西，知道她来，贵重的都在陆勋和余笙那边。
听见关门声，黄秀芬一下子精神了，赶紧起来，随便抹了把脸就追出去了。
直接追着四人进了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也提供早餐，早上有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
还是没到门口就能闻见香味了。
“嫂子国营饭店的包子可香了，你一会多吃点。”
现在经济刚开始发展，物价涨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便宜。
一个大肉包子五毛钱，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是六毛钱。
眼见着余笙他们四个人要完了早餐去结账，黄秀芬紧随其后：“要两个大肉包子，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说完了就凑到了余笙跟前，家里的钱，大部分都在余笙手里，自然是余笙去结账，看着凑过来的黄秀芬，余笙没搭理。
在招待所让黄秀芬占了便宜，这下说什么也不能再吃亏了。
黄秀芬好像看不出来一样说了一句：“一起算，一起算。”
余笙对着收费的同志说了一句：“同志，我不认识她，我们这些一共是四块六对不对？然后票是多少？”
收费的大哥隔着窗口看了一眼黄秀芬，这样占便宜的他还是头一回见，也没搭理黄秀芬，收了余笙他们那一份的钱和票。
黄秀芬见状声音尖锐了不少：“我是她二婶儿，她给我掏钱怎么了？
黄秀芬还准备闹一闹，可是余笙肯本不接招，转身朝着饭桌走过去。
黄秀芬眼里闪过愤恨。
窗口的大哥问了一句：“你这些一共一块八，还要肉票粮票，你吃不吃？”
一听将近两块钱，还要票黄秀芬犹豫起来了。
“赶紧的，你后边还有人排队呢。”
黄秀芬肚子叫了两声，咬着牙：“吃，怎么不吃，那个包子不要了，就要油条豆腐脑。”
她后悔了过来堵人，这一趟下来可花了她不少钱，她得赶紧说房子的事情。
这样想着黄秀芬端着早饭，又坐到了四个人身边，清了清嗓子：“三弟妹啊，那个想和你商量个事，就还是上次房子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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