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郡守府的正厅里，炭盆燃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映得满室温暖。苏角带着三百名止戈卫刚踏入厅门，便被一股熟悉的烟火气包裹——案几上摆着热腾腾的羊肉汤，陶碗里盛着黄澄澄的小米粥，还有刚烤好的胡饼，香气顺着门缝飘到庭院里，勾得连日吃冷食的士兵们喉头微动。
扶苏早已站在厅口等候，身上依旧穿着那套玄色劲装，只是卸下了甲胄，多了几分温和。他看到苏角走进来，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苏将军，辛苦你了！快坐下暖暖身子，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炖羊肉。”
苏角眼眶一热，连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散大半。他刚要行礼，便被扶苏按住：“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先让军医看看你的伤，之前听闻你被冒顿砍了一刀，现在怎么样了？”
两名军医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苏角肩头的缠布——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边缘的皮肤早已长好，看不出丝毫感染的痕迹。“将军恢复得极好，想来是平日里护理得当。”军医笑着说道，又给其他士兵检查冻伤，有的士兵手指冻得发紫，军医便用温热的草药水浸泡，再涂抹药膏；有的士兵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军医便细心挑破，敷上止血的药粉。
扶苏坐在苏角对面，亲手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快尝尝，这是张掖本地的羯羊肉，炖了两个时辰，最是暖身。”苏角接过陶碗，喝了一口，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家乡的味道好，在漠北喝了三个月的雪水，现在喝到热汤，才算活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苏角放下陶碗，正色道：“殿下，此次止戈卫分三路撤退，末将带西路军走燕然山，李信将军见末将肩头受伤，便主动提出带东路军引开匈奴主力，往辽东方向去了——他特意选了最难走的路线，就是为了让咱们能安全撤回张掖。赵佗将军则带北路军走贝加尔湖，他们出发得晚，要等咱们吸引了大部分追兵才动，路线虽远，却相对安全，只是要绕过大半个漠北，归期怕是要晚些。”
扶苏握着陶碗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李信主动引开追兵？他带的人本就少，辽东又是匈奴游牧的核心区，怕是凶险。”他立刻起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传我命令，让辽东郡和九原郡的热气球即刻升空，原地侦查——记住，只能在固定区域观察，不许移动，之前吃过移动暴露的亏，这次绝不能再出错！另外，多派斥候，分五路出发，一路往辽东，一路往贝加尔湖，其余三路沿弱水、燕然山、肯特山巡查，务必找到李信和赵佗的踪迹！”
亲兵领命而去，扶苏才重新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李信性子太烈，凡事都想冲在前面；赵佗虽沉稳，却带着一群南方兵走北路，寒冬里走贝加尔湖，怕是要受不少苦。”
“殿下放心。”苏角连忙安慰，“李将军麾下都是精锐，又熟悉骑兵战术，就算遇到匈奴，也能周旋；赵将军带的人水性好，贝加尔湖沿岸有渔猎部落，他们能就地补给，不会有大问题。”
扶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而给士兵们分胡饼，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正厅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士兵们一边吃着热食，一边讲述着漠北的经历，偶尔传来几声欢笑，冲淡了连日的紧张。
而在千里之外的贝加尔湖畔，赵佗正带着几个部族的年轻人，扛着刚捕获的猎物往聚居地走。清晨的阳光洒在冰面上，泛着耀眼的光，赵佗身上裹着部落人缝制的狐皮袄，脚下踩着厚实的毛皮靴，早已没了刚来时的窘迫。他手里提着两条半人长的鱼，鱼鳃还在微微颤动，是刚从冰洞里钓上来的；身后的年轻人则扛着一只肥硕的海豹，是昨日用陷阱捕获的，足够聚居地的人吃两天。
“阿木，你看这个‘水’字，要这样写。”赵佗从怀里掏出一块削平的木简，用炭笔在上面写了个隶书“水”字，递给身边的丁零族少年。阿木接过木简，模仿着赵佗的笔迹，在另一块木简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偶尔写错了，赵佗便耐心地纠正，手把手地教他握笔的姿势。
他们已经在这片聚居地生活了两个月。起初语言不通，只能靠手势交流，赵佗便让士兵们教部族人像“人”“山”“水”这样简单的隶书，渐渐的，能沟通的词语越来越多，现在连复杂的句子都能勉强说通。部族的人也把止戈卫当成了家人，主动教他们缝制毛皮衣物、设置捕猎陷阱，甚至带着他们去贝加尔湖深处捕鱼——冰面上凿个洞，放下带着鱼饵的渔网，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捕到满网的鱼。
“赵将军，今天的鱼够不够腌？”部族首领巴图走过来，用生硬的汉话问道。他手里拿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止戈卫带来的盐，是之前从契骨部换来的。
赵佗笑着点头：“够了，把大的鱼腌起来，小的今天烤着吃。等开春了，咱们还能把腌鱼带回去，让殿下也尝尝北海的鱼。”
巴图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好！腌鱼！带回去！”他转身招呼族人，一起动手处理猎物，有的刮鱼鳞，有的剥海豹皮，有的则在空地上挖坑，准备腌鱼。聚居地的帐篷外，炊烟袅袅升起，孩子们在冰面上追逐打闹，止戈卫的士兵们则在修缮之前搭建的木屋，整个聚居地充满了生机。
张掖郡守府的书房里，扶苏正看着陈平送来的文书。案几上堆着厚厚的卷宗，最上面的一本写着“张掖城建设纪要”——自从扶苏出征漠北，陈平便暂时搁置了第二次出使西域的计划，转而主持张掖城的扩建。如今的张掖，已不再是之前的边陲小城：新修的城墙高达三丈，用夯土和砖石混合砌成，能抵御骑兵冲击；城内开辟了三条主干道，两侧建起了商铺和工坊，天工阁运来的水力磨粉机就装在城西的工坊里，每天能磨出上千斤面粉；城外还修了两座粮仓，囤积的粮草足够供应五万大军三个月。
“陈平倒是个能干事的。”扶苏笑着自语，指尖划过文书上的字迹——张掖城的规划完全按照他之前的设想，既考虑了军事防御，又兼顾了民生与商贸，连驿站的位置都选在了交通要道旁，方便日后与西域的往来。
只是，他离开咸阳太久了。自出征漠北到现在，已经近四个月，咸阳城里定有不少政务等着他处理：徐福的造船进度、刘邦在滇郡的平叛、王离打通南越的战事，还有天工阁的设备生产……每一件都关乎大秦的安危，容不得拖延。
“殿下，夏侯婴将军和周勃将军到了。”亲兵在门外禀报。
扶苏收起文书，起身道：“让他们进来。”
夏侯婴和周勃走进书房，两人刚从城外军营赶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殿下找我们来，可是有要事安排？”夏侯婴问道。
扶苏点了点头，语气郑重：“我明日便要回咸阳，张掖的事务就交给你们。另外，陈平第二次出使西域的计划不能再搁置，下个月你们挑选五千精锐骑兵，由你们二人统领，随陈平一同出使——一来保护使团安全，二来也能沿途勘察，大宛 、康居、的地形，为日后的通商铺路。”
“末将遵令！”夏侯婴和周勃齐声应道。
扶苏又叮嘱道：“西域部落众多，务必谨慎行事，能结盟的就结盟，不要轻易动武。另外，沿途多留意李信和赵佗的消息，一旦有线索，立刻快马报回咸阳。”
“请殿下放心！”
次日清晨，张掖城外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缓缓启程。扶苏骑着白色的战马，身旁是苏角和韩信，身后跟着两百名护卫骑兵。他回头望了一眼张掖城的城墙，心中满是牵挂——李信和赵佗还未归来，西域的出使才刚筹备，漠北的隐患尚未完全消除，可他知道，只有先回咸阳处理好政务，才能更好地支撑起这些事。
“走吧。”扶苏轻轻夹了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朝着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官道两旁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马蹄踏过，溅起细碎的雪粒，阳光洒在队伍的旗帜上，“秦”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宣告着漠北之战的胜利，也预示着大秦未来的征途，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而贝加尔湖畔的赵佗，还在教部族少年写隶书；辽东的李信，或许正带着士兵在山林中周旋；张掖的夏侯婴和周勃，已开始挑选出使西域的骑兵——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而这些分散的轨迹，终将在大秦的旗帜下，汇聚成一条通往强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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