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神明，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
他们惊恐地看向江澈，那个一直被他们视作“凡人”的调解员，此刻正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却仿佛掌控一切的神。
“我说过，这里有规矩。”江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他走到石桌旁，看着那道被锤子砸出的裂痕，轻轻一拂，裂痕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既然当事人无法客观地陈述事实，那么，我就只好传唤一位能够客观陈述事实的证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中央的地面上，开始浮现出柔和的、温暖的白光。光芒汇聚，渐渐形成一个雍容华贵、面容慈祥的女性身影。
她穿着华丽的后袍，眼神中充满了对丈夫和孩子们的爱与哀伤。
看到这个身影，托尔的愤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孺慕。
洛基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绿色的眸子里水光闪动。
奥丁更是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愧疚。
“弗丽嘉……”
来者，正是早已逝去的阿斯加德神后，弗丽嘉的残魂。
“是我将她从时间的缝隙中短暂唤回的。”江澈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重逢的寂静，“现在，让我们听一听，这个家庭悲剧的第一个见证者，想说些什么吧。”
他退到一旁，将整个舞台，留给了这位悲伤的母亲，和她三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调查，正式开始。
弗丽嘉的残魂是半透明的，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灵与悲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化不开的哀愁。
“奥丁，我的爱人。”她首先望向神王，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你总是想做个完美的君王，却忘了如何做个好父亲。你教会了托尔勇猛，却没教会他慈悲。你收养了洛基，给了他王子的身份，却没给他真正的归属感。”
奥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在妻子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颓然地低下了头。千百年来身为神王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轻易地击碎了。
“托尔，我勇敢的儿子。”弗丽嘉的目光转向金发的雷神，“你拥有无匹的力量，你的心也像雷电一样，炽热而直接。但你从未真正试着去理解你的弟弟。你只看到他的恶作剧和谎言，却看不到他躲在面具下，那颗渴望被你认同的心。”
托尔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母亲，又看看一旁沉默的洛基，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洛基的矛盾，是正义与邪恶的对立，但母亲的话，却让他开始怀疑，这或许只是两个笨拙的孩子，用错误的方式在互相伤害。
最后，弗丽-嘉的目光落在了洛基身上。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充满了怜爱。
“我可怜的洛基。”她伸出虚幻的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自己小儿子的脸颊，“我教了你魔法，教了你智慧，却没能治愈你内心的不安。我知道你的身世，我一直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你的出身并不能定义你。但在我找到合适的时机前，一切都太晚了。”
洛基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一直紧绷的、用玩世不恭武装起来的防线，在母亲温柔的话语中，一寸寸地崩塌。他低下头，肩膀轻微地耸动着，一滴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乌鲁金属的桌面上，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令人心碎的沉默。
江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插话，也没有催促。他知道，这是必要的“情感发酵”过程。伤口只有被揭开，才有治愈的可能。
许久，弗丽嘉的残魂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忽明忽暗。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看着眼前三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后说道：“你们每个人，都只拿着一块家庭的拼图。奥丁拿着‘王权’，托尔拿着‘责任’，洛基拿着‘自我’。但你们都弄丢了最重要的那几块：‘沟通’、‘信任’、与‘原谅’。”
“别再互相伤害了……你们……是家人啊……”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弗丽嘉的残魂化作无数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那股温暖而慈祥的气息也随之消失，金宫再次恢复了冰冷的常态。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奥丁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百岁。
托尔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敌人鲜血、也曾无数次挥向弟弟的手，陷入了沉思。
洛基则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重新抬起头时，虽然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份高傲，但眼底的坚冰，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绝对公平发言空间”的效果依然存在，他们无法动手，只能被迫地沉浸在这份悲伤与反思中。
江澈知道，时机到了。
他打破了沉默：“弗丽嘉神后的证词，揭示了矛盾的根源之一：沟通的缺失与身份的错位。但这还不够。”
他的目光在三位神明脸上扫过，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官方历史上说，奥丁陛下您只有一个长女，海拉，因为她野心过大而被您亲手流放封印。但关于她被封印的细节，却语焉不详。我想知道，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
“海拉？”托尔和洛基都愣住了。他们对这个姐姐的印象，只停留在奥丁严厉的警告和史书上寥寥几笔的描述中。
奥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抬头，独眼中射出骇人的精光：“这与我们今天的调解无关！”
“有关。”江澈的语气不容置疑，“任何被刻意隐藏的家庭秘密，都是一颗定时炸弹。弗丽嘉神后的死，是悲剧的爆发点。而海拉的被封印，很可能就是悲剧的……第一个引信。”
他看着奥丁，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如果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会传唤下一个证人。一个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古老，见证了阿斯加德所有兴衰，也承受了你们家族三代人所有怒火的……‘受害者’。”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那把被托尔遗落的，威名赫赫的雷神之锤。
“妙尔尼尔，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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