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愁的动作，悬在了半空。
他举着的手，离那口一人多高的龙皇钟，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钟身上，每一片逆鳞的边缘，都反射着办公室顶灯冰冷的光。
那股苍凉又霸道的气息，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程大金的喊声，在这间不算大的办公室里形成了回音。
他整个人，连滚带爬地冲到林愁面前，张开双臂，护住了那口比他命还重要的钟。
不，他不是在护钟。
他是在护着自己这间刚装修好的办公室，护着这栋大楼，护着整个云海分局。
他的脸，比外面阴天的天色还要难看。
汗珠子顺着他那日渐稀疏的发根，往下淌。
“你想干嘛？！”程大金的嘴像开了闸的机关枪，话语跟子弹一样往外扫射，“你想试试？你想在这儿试试？！”
他指着林愁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又指了指自己脚下裂开的地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愁！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在这儿，敲一下！就一下！”
程大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林愁眼前疯狂地晃。
“我保证！我拿我下半辈子的头发跟你保证！”
“你试了，除了你自己，我们整个云海分局，全都得跟着逝世！”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林愁一脸。
“我逝世！外面那些乐得跟二百斤的傻子一样的弟兄们，统统都得逝世！”
“这栋楼！我刚换的桌子！我那盆养了三年的宝贝绿萝！一起逝世！”
“整个云海分局，当场从大夏的地图上除名！总长过来，连一块完整的砖头都找不到，想给我立个碑都没地方！”
“你小子要是手痒，想试试这玩意的威力，给我滚出去！”
程大金一指窗外。
“滚到荒山野岭！滚到太平洋中心！你就是把它对着月亮敲，我都没意见！别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搞事！”
一口气吼完，程大金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激动过。
林愁默默地，抬手擦了把脸上的口水。
他收回了那只准备敲钟的手，挠了挠头，脸上全是无辜。
“有那么夸张吗？”
他觉得程大金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不就是一口钟吗？
不就是用几百片逆鳞做的吗？
不就是入手的时候，感觉里面的力量，能把一座山轰平吗？
多大点事。
程大金听到他这句风轻云淡的反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当场逝世。
他抬起头，给了林愁一个饱含血泪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有委屈，还有一种“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你这种非人类共事”的深深的绝望。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愁看懂了。
他撇了撇嘴，没再坚持。
算了。
不让试就不让试。
大不了，回头找个不顺眼的家伙，当靶子。
办公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那几个总部来的精英，从头到尾，就像三根木桩子，杵在门口，动也不敢动。
他们是总部来的，是见过大场面的。
可眼前这地方分局局长，抱着他们行动目标的大腿，不，是抱着一口钟，哭天喊地，撒泼打滚的场面。
他们是真没见过。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尤其是为首那个年轻人，他看着被程大金死死护住的龙皇钟，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多大点事”的林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总长让他来送这玩意儿，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场戏？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总长的最后一句交代说完。
不然，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精神会出问题。
“咳。”
他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往前站了一步，对着林愁，也对着程大金，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总长还说了。”
“这次的证道大会，非同小可。暗中，有不少势力，蠢蠢欲动。”
“所以，安保工作，必须万无一失。”
“一定要确保大会，能够正常，顺利地进行。”
说完，他冲着程大金，微微欠身。
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他那两个已经石化的手下，转身就走。
那脚步，又快又急，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他们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了。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林愁对这次出差的最后一丝兴趣，也彻底熄灭了。
安保。
又是安保。
他堂堂一个能平山的强者，居然要去干这种看大门的活。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意兴阑珊地一挥手。
那口还被程大金当成亲爹一样抱着，一人多高的龙皇钟，“嗡”的一声，迅速缩小，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
程大金抱着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又看了看林愁那张已经写满了“没劲”的脸，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保住了。
他的办公室，他的分局，他的小命，都保住了。
林愁把钟收了，就跟没事人一样，转身又坐回了沙发上。
他翘起二郎腿，琢磨着。
这钟的威力，看来不小。
程大金这老家伙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在云海市不让试，那就带出去试。
那个什么证道大会，一听就有很多不开眼的家伙会去。
到时候，随便找个跳得最欢的，拿他试试这钟的威力。
嗯，就这么定了。
一想到这，林愁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程大金可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危险的想法。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尊大神送走。
多留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要少活一年。
“咳咳。”程大金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被冷汗浸湿的衣领，恢复了分局局长的威严。
“大会，三天后，在南升市的君山正式开始。”
他走到林愁面前，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专机，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明天一早，就出发。”
说完，他也不等林愁回答。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愁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就把他往办公室外面拉。
那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局长。
“哎哎哎，你干嘛？”
林愁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一脸的莫名其妙。
“送客！”
程大金言简意赅。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硬生生把林愁推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然后，在林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哐当”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重重地关上了。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林愁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比银行金库大门还牢固的合金门，愣了半晌。
这老家伙，至于吗？
他摇了摇头，冲着门里喊了一句。
“喂！老程！”
“你还没告诉我，具体去哪呢！”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程大金那闷闷的声音。
“南升市！”
“君山！”
“到了那边，会有人接你！别再回来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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