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王璟若正在营中,忽闻院外鼓声隆隆作响,此乃召集大军的号令。他连忙朝着院外的校场奔去。
抵达校场,只见一精瘦中年汉子立于高台之上,双目锐利如鹰,正俯瞰着下方不断聚拢而来的各营人马。王璟若认得此人,乃是云内夷离菫萧庆,此城的最高长官。
未几,大军集结完毕,校场上足足站着数千人马,声势极为壮观。萧庆挥手之间,鼓声戛然而止,人喊马嘶之声也随之停歇,转瞬间,校场鸦雀无声,显然萧庆在调教人马方面颇具手段。
见各营人马已到,萧庆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年秋天收成尚可,原本过冬无忧。然今日传来线报,称鞑靼部正聚集人马,意欲前来云内劫掠。尔等说说,我契丹勇士岂能受此屈辱?”
萧庆话音刚落,下方人马便齐声高吼:“绝不!” 各营将领更是群情激昂。台下的萧一轩出列上前说道:“一群不知死活的狼崽子,父亲且将这趟活计交给陷阵营,看孩儿给他们一个教训。”
身处队伍中的王璟若此时也明白了大军集结的缘由。草原为契丹、蒙兀、鞑靼三部共有,契丹势大,名义上为草原之主,但蒙兀和鞑靼两部亦不容小觑。其中蒙兀部之人与云内交好,时常以牛羊交换粮食,但鞑靼部族人天性好斗,多年来一直与蒙兀部和契丹人争斗不休。尤其是秋收时节,隔三岔五便来云内地界劫掠,让萧庆十分头疼。虽他几乎年年派兵出城清剿这些草原饿狼,以保护治下百姓,但毕竟防不胜防,总有顾及不到之处。于是,鞑靼人对于契丹百姓而言,就如同契丹人对关内汉人一般。
此时,萧庆看着下方的儿子,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得意。这个二儿子最得他喜爱,行事举止与他如出一辙,因而在他麾下备受重用。虽有偏袒之心,但更多的是萧一轩自己立下的实打实的功劳。如今见其带头呼应自己,心头更是愉悦,于是哈哈一笑道:“勇气可嘉,只是不知你营中将士拳头硬不硬,莫要打狼不成反被咬。”
下方的萧一轩知道父亲在为自己造势,于是回身看向陷阵营,厉声问道:“大人问我们拳头硬不硬,你们说呢?”
后方陷阵营将士被他一激,当即高呼:“定让鞑靼饿狼有来无回!”
萧庆见状,笑道:“既然如此,那今年便让你们陷阵营正面突破,将这群狼崽子杀散,其余各营追杀逃兵。” 说完又正色补充道:“两军交锋,非同小可,若过于轻敌,失了我大军锋锐,小心脑袋!” 说罢传令各营人马回营整备,又将各营主将留下商议对敌之策。
回到营地,兀古将众人召集到一处,然后叮嘱道:“我等乃萧将军亲卫,切记无论何时都要随其左右,若有差池,我便亲手拧下你们的脑袋!” 随后看向王璟若,稍作停顿,说道:“刘景,你初上战场,切记跟紧队伍,莫要走丢了。” 王璟若连忙点头应是。
大战说来就来,三日后突然传来军令,命各营火速出城集结。王璟若随队伍来到城门处,在门口正看到胡都古领着几个守城营的兄弟在门前值守。胡都古远远望见王璟若,便快步来到他马前,看着他胯下的战马,不禁露出羡慕之色,然后笑着说道:“陷阵营果然不同,都是这般好马。” 王璟若闻言微笑,他来到陷阵营这些日子,自然知道这是萧庆的嫡系队伍,人手一匹战马,不像守城营那般寒酸,只有十夫长以上的将领才有马骑。
胡都古赞叹一番后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初次上阵,切莫逞匹夫之勇。那些鞑靼狼崽子们骑射本领非凡,稍不留神,即便你功夫再好,在乱军之中也难免受伤,因此你好生跟在众人后面便是,切记,活着才是最大的功劳。”
王璟若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心中倍感温暖,于是轻轻点头道:“老哥的话我定然记在心中,若是这次能得些战功,回来便请你与众兄弟们喝酒。” 说罢转身上马,跟着队伍向城外走去。
出得城门行了十余里,萧一轩挥手让大家就地歇息。陷阵营的二百余人便在草地上打下木桩,搭起一个个帐篷。其余各营也分散各处,互成犄角之势,形成一片庞大的营寨。
吃过午饭,天边突然阴沉下来,兀古皱起眉头说道:“看样子今天定有一场大雨,希望那些鞑靼饿狼不会在此时来袭。” 但怕什么来什么,过不多时,突然有探子来报,说鞑靼大军约有三四千人,已在二十里外。各营主将连忙命麾下人马整装待战。王璟若此时也身穿皮甲,坐在自己的战马背上。四下里压抑的气氛令战马不住刨动泥土,也让王璟若心中增添了一份紧张。
虽然他相信以自己的身手,在大战之中应当无忧,但说到底他还只是个未经沙场的少年。看着周围契丹军士逐渐充血的双眼,听着四下里人和马匹粗重的呼吸声,王璟若不禁用手攥紧了腰间的马刀,抬眼注视着前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随着逐渐压来的阴云,远方平地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接着便是如雷的马蹄声轰鸣而来。那些鞑靼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这些人身着皮袍,胯下都骑着不甚高大的草原马,马腹边悬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手中拿着粗制的弓箭,高声呼喝着向契丹大军冲来。虽然这些人衣着各异,并无制式的甲胄和兵器,如同散兵游勇一般,但三四千人聚在一处,却也声势不凡。
眼见敌人逼近,萧一轩一声令下,陷阵营的二百多骑便列成一个箭矢般的阵形,向着来敌迎去。
王璟若初入战场,看到这般场面,也不禁心头剧震。他原本以为自己学了武艺,除了功夫更胜自己之人,普通人已经难以对其形成威胁。但此时一看,果然如胡都古所说,在乱军之中,便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会被人潮淹没,死无葬身之地。
正思绪间,两支人马已经接近。随着萧一轩一声令下,众人取出长弓,搭上羽箭,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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