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苏旭刚给祖师爷像前上好香，文才就抱着一叠洗好的道袍跑了进来，嘴角还沾着点年糕的碎屑。
“师父，你看我把道袍都收好了。”他说话时声音欢快了不少，但没有往日的咋咋呼呼，放下道袍时特意伸手把被风吹乱的衣角理得平平整整，连叠在最上面的那件都没压出褶皱。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嗖”地从房梁上窜下来，落在苏旭肩膀上，正是毛蛋，毛蛋爪子里还攥着半块花生，叽叽喳喳地叫着，亲昵地蹭着苏旭的脸颊。
正厅里光线不算亮，八仙桌上点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光洒在九叔身上。
九叔正坐在桌边，用细砂纸慢悠悠打磨桃木剑的剑柄，暗红的木粉簌簌落在青布道袍的袖口，衬得那只常年握剑的手骨节分明，愈发沉稳有力。
剑身斜靠在桌腿边，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在剑身上映出一道冷光。
蔗姑坐在旁边的绣架前，指尖拈着根五彩丝线，正给新做的平安符绣云纹，针脚细密规整，闻言抬头瞪了文才一眼：“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慌什么？”
文才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红，却没像以前那样梗着脖子顶嘴，只是快步走到竹筐边，把道袍一件件归置好。
“我这不是想着过年嘛，往年都要跟秋生比谁的炮仗响，今年可不能输。”
他说着走到苏旭身边，见苏旭正用细布擦拭罗盘，毛蛋蹲在旁边，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罗盘的指针，被苏旭轻轻拍了一下爪子：“毛蛋别闹。”
文才连忙递过一块干布，“阿旭，换块干布擦吧。”
苏旭接过布，笑着点头：“谢谢师兄，你倒是比以前细心多了。”
他把罗盘擦干净，轻轻放在木盒里，又从行囊里掏出几颗花生，剥了壳喂给毛蛋，毛蛋吃得津津有味，叽叽叫着蹭他的手心。
阿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给毛蛋准备的干果，见毛蛋在苏旭怀里撒娇，笑着走过来：“毛蛋，别总缠着阿旭，来吃点干果。”
毛蛋立刻跳到阿瑶肩膀上，爪子熟练地打开布包，挑了一颗杏仁塞进嘴里。
院门外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秋生扛着一捆松枝走进来，松针上还挂着晨露，他把松枝稳稳靠在墙根，动作比以前稳当太多，没像过去那样差点撞翻门口的石臼。
“师父，蔗姑，明叔应该快到了吧？”
毛蛋见了秋生，从阿瑶肩上跳下来，跑到秋生脚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叽叽叫着要吃的。
秋生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核桃，递给毛蛋：“喏，给你留的，慢点吃。”
蔗姑放下针线，捏起桌上的胭脂盒，在阿瑶手背上轻轻抹开一点：“倒是挺衬你的。等过完年咱们就要动身去苍梧灵墟，到时候山路难走，这些胭脂水粉少带些，多带些符纸和伤药才是正经。毛蛋也得跟着去，你俩可得看好它，别让它到处乱跑闯祸。”
阿瑶吐了吐舌头，摸了摸毛蛋的脑袋：“知道啦蔗姑，毛蛋可听话了，不会闯祸的。”毛蛋像是听懂了，叽叽叫着点了点头，把核桃抱在怀里啃了起来。
提到苍梧灵墟，院子里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
九叔放下手中的砂纸，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中的凝重。
他把桃木剑轻轻放在桌上，剑身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此次前往苍梧，一来是寻找青龙后裔，二来是要激活青龙祭坛。”
“九叔！”
一个略显滑稽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正是茅山明。
“道兄。”
茅山明对着九叔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我茅山明虽说不上道法高深，但寻龙点穴的本事还是有的，保管不会让大家走冤枉路。”他拍着胸脯保证。
九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熟稔：“道兄，你还是这般毛躁。此次出行凶险未知，不可大意。”
茅山明挠着头嘿嘿笑：“九叔教训得是，这次我一定以大局为重。”
秋生从厨房里端出几碗凉水解渴，递给众人。
毛蛋跳到秋生面前，抢过一碗凉水，捧着喝了起来，溅得满脸都是水珠，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九叔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和活泼的猴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秋生和文才虽然不着调，但好在有苏旭和阿瑶，再加上蔗姑在旁协助，和茅山明同行，还有毛蛋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虽然前路艰险，但他心里有了底气。
“好了，先不说这些。文才，去把灶房的年糕拿出来，给大家尝尝。毛蛋也有份，别让它闹。”
文才应了一声，快步跑进灶房。
不一会儿，他捧着个陶罐出来，里面的年糕白灿灿的，散发着甜香。
阿瑶拿了一小块，掰了一半递给苏旭，又给毛蛋掰了一小块，毛蛋捧着年糕，吃得满嘴都是，黏糊糊的，可爱极了。
苏旭含在嘴里，丝丝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看着阿瑶和毛蛋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除夕这天，院子里早早挂起了红灯笼，秋生和文才负责贴春联，两人一个扶着春联，一个用刷子刷浆糊，配合得十分默契。
文才站在凳子上，调整着春联的位置：“秋生，再往左一点，对，就是这儿，齐了。”
秋生退后几步看了看，点头道：“成，你下来吧，我把浆糊抹匀。”
两人没像以前那样为了贴春联的位置争执，反而配合得井井有条。
毛蛋拿着一根小木棍，追着院子里的鸡跑，吓得鸡四处乱窜，被苏旭一把抱住：“毛蛋别闹，再闹就不给你吃好吃的了。”
毛蛋委屈地叫了两声，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
蔗姑和阿瑶在灶房里忙活，剁肉馅的声音、揉面的声音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阿瑶学着擀饺子皮，虽然擀得不太圆，却格外认真。
蔗姑一边调馅料，一边教她：“擀皮的时候力道要匀，不然煮的时候容易破。”
阿瑶点点头，跟着蔗姑的样子慢慢擀，不一会儿就熟练了不少。
毛蛋蹲在灶房门口，好奇地看着她们忙活，时不时探头进去，想偷一块肉馅吃，被蔗姑轻轻拍了一下脑袋：“馋猴，等煮好了再给你吃。”
九叔和茅山明坐在院子里喝茶，苏旭帮着整理行李，桃木剑、符纸、罗盘、伤药分门别类放好。
秋生和文才也过来帮忙，秋生把干粮装进结实的布袋里，文才则把符纸按张数叠好，放进油纸袋里防潮。
苏旭还特意给阿瑶准备了一个小巧的布包，里面装着她常用的银针和几块桂花糖，又给毛蛋准备了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它爱吃的花生和干果。
“阿瑶，毛蛋，路上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他跟阿瑶说道，语气里满是细心。
阿瑶笑着点头：“谢谢阿旭，你也别忘了吃。”
茅山明喝着茶，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笑着对九叔说：“九叔，你这几个徒弟真是不错，还有毛蛋这个活宝，此次出行肯定不会闷。”
九叔点点头：“他们都是好孩子，就是年纪还小，历练得少，这次去苍梧，也是给他们一个成长的机会。”
年夜饭桌上，摆满了菜肴，有红烧肉、炖鸡汤、饺子，还有蔗姑特意做的糯米糕。
九叔端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今日除夕，辞旧迎新。明日过后，咱们就要去苍梧了，凶险未知，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定能克服难关，我们一起喝一杯！祝我们成功。”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蔗姑和阿瑶喝的是果汁。
毛蛋蹲在桌子底下，抱着一块骨头啃得正香，时不时抬起头，叽叽叫着，像是在附和九叔的话。
年夜饭后，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守岁。
蔗姑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里面装着压岁钱，还有一张她亲手绣的平安符，也给毛蛋准备了一个小红包，里面装着几颗花生。
阿瑶依偎在苏旭身边，毛蛋趴在两人中间，苏旭时不时给毛蛋顺顺毛，阿瑶则轻声给毛蛋唱着歌谣，温柔的歌声在夜色中流淌。
秋生和文才坐在一旁，拿着桃木剑比划着招式，九叔耐心地教他们：“砍的时候要快准狠，别犹豫，不然邪祟就反应过来了。”
毛蛋也跑了过去，也跟着比划，认真地学着招式，样子滑稽又可爱。
大年初三清晨，天刚蒙蒙亮，鸡叫第一声的时候，众人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秋生和文才主动背起最重的行囊，里面装着足够的干粮和水，两人不用人催，就率先走到义庄门口。
苏旭背着装有符纸和罗盘的行囊，阿瑶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怀里抱着毛蛋。
“师父，蔗姑，明叔，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秋生回头看了一眼。
九叔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义庄，转身跟上。
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小路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毛蛋从阿瑶怀里跳下来，跑到最前面，像是在给大家带路，时不时停下来等众人，叽叽叫着，活泼极了。
苏旭和阿瑶跟在后面，笑着看着毛蛋的样子，秋生和文才走在中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朝着苍梧灵墟的方向，坚定地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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