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火儿离去后,石室重归死寂,唯有头顶冷光石恒定地散发着幽白光芒。楚枫没有立刻调息,而是盘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热的传讯木雀,眼神深邃,如同无波的古井。
唐火儿是第一步棋,已经落下。但仅仅依靠她和可能争取到的林、周二人,以及自己这个重伤之躯,想要扳倒根深蒂固、且有凌家支持的赵乾,依旧力有未逮。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强大的外力,以及…一个能让赵乾彻底身败名裂、无法翻身的契机。
证据…楚枫闭上眼,脑海中回响着在乾元殿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赵乾与凌家之人的对话,虽然揭露了核心阴谋,但那是他一面之词,无凭无据。赵乾大可以反咬一口,说他这个“学院叛逆、中州逃犯”是诬陷构害。他需要实物证据,需要赵乾无法抵赖的铁证!
什么样的证据最有力?
勾结外敌的信物、密函?布置血祭阵法的图纸、材料记录?残害同门、排除异己的具体罪证?还是…与凌家往来,泄露学院机密、图谋遗藏的直接人证物证?
这些证据,必然被赵乾严密收藏,或在凌家之人手中。想要获取,难如登天。
但…并非全无可能。赵乾势力膨胀,行事跋扈,手下之人难免有疏漏,或者…心怀异志者。凌家之人远道而来,对东荒学院内部情况未必了如指掌,也可能留下破绽。
楚枫开始冷静地分析,赵乾一系的核心人物有哪些,他们的性格弱点是什么,常去何处,与凌家之人如何联络…这些信息,他之前了解不多,但现在,必须尽快补全。
唐火儿那边,主要负责联络和打探高层消息。而他自已,则需要利用现在的“隐身”状态,在学院底层、在那些不被大人物注意的角落,去观察,去倾听,去收集那些看似琐碎、却可能拼凑出关键真相的碎片。
他重新戴上兜帽,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石鹰所赠的黑石短刃,刘胖子的商行令牌,阿莎的手链,圣泉玉盏,少量丹药和灵石,还有…那枚传讯木雀。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深吸一口气,楚枫再次悄然离开石室。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核心区域,而是学院那些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却又容易被大人物忽视的地方——外门坊市、低级弟子聚居区、任务发布大殿外围、以及…一些专供执事、客卿居住的次等院落附近。
他如同一抹真正的幽灵,昼伏夜出,借助混沌气流对自身气息的微弱干扰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在学院的阴影中穿行。他改变了步态,微微佝偻着背,让自已看起来更像一个不起眼的、有暗伤在身的老杂役或落魄弟子。银发被仔细藏在兜帽深处,脸上也用剩余的泥彩加深了憔悴和风霜之色。
他混迹在外门坊市最嘈杂的酒馆角落,要一壶最劣质的酒,慢慢啜饮,耳朵却捕捉着周围所有关于学院近期动态、高层人事、以及任何不寻常事件的议论。
“听说了吗?执法堂最近抓了好几个以前跟墨长老走得近的弟子,说他们私通外敌…”
“嘘,小声点!赵副院长现在风头正盛,可不敢乱说。不过我听说,问道峰后山最近被封了,好像要布置什么大阵,连靠近都不让。”
“何止问道峰,百草峰那边也邪性,墨长老的弟子昏迷不醒,偏偏赵副院长的人看得比什么都紧,里面肯定有鬼…”
“你们知道什么,我有个表哥在乾元殿当差,说前几天晚上警钟响的时候,好像有外人潜入,赵副院长大发雷霆,连凌家来的贵客都惊动了…”
“凌家?中州那个凌家?他们来咱们学院干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来头不小,连赵副院长对他们都客气得很。不过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眼神冷冰冰的…”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溪流汇入楚枫的心湖。他默默记下:执法堂在清洗墨衡长老一系的残余;问道峰后山有大规模阵法布置;赵乾对百草峰的异常关注已引起底层议论;凌家来人的存在并非绝密,且其强势作风引人侧目;乾元殿夜袭事件影响不小,赵乾和凌家反应激烈。
这些信息印证了他的判断,但还不够。
他又潜入低级弟子聚居区,在一些公共的水房、膳堂附近逗留。这里消息更加杂乱,但也更贴近基层。他听到了更多对资源分配不公的抱怨,对赵乾一系子弟横行霸道的怒骂,以及对学院前途的悲观论调。偶尔,也能听到一两个熟悉的名字——某个因为顶撞赵乾心腹而被发配去危险矿洞的执事,某个因不肯在丹药品质鉴定上作假而被排挤的丹师…
楚枫将这些名字和事件牢牢记下。这些都是赵乾排除异己的罪证,虽然琐碎,但积累起来,足以描绘出其党同伐异、败坏学院风气的丑恶嘴脸。
风险最大的,是接近那些赵乾核心党羽或凌家之人可能出没的区域。楚枫极其谨慎,往往潜伏在数百丈外,利用地形和障碍物掩护,远远观察,或者凭借超凡的听力和对灵力波动的敏感,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他跟踪过一个行色匆匆、前往问道峰方向的赵乾心腹执事,记下了其出入一处隐蔽侧殿的频率和时间。他潜伏在一处专供客卿居住的别院外围,听到里面传出过短暂的中州口音交谈,虽听不清内容,但确认了凌家之人尚未离开,且似乎在与赵乾的人频繁接触。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乾元殿外围。楚枫想尝试能否找到赵乾与凌家通信的渠道线索。他选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潜行至乾元殿后侧一处专司传递紧急文书、相对僻静的“飞羽阁”附近。这里阵法相对简单,值守的也多是筑基期弟子。
他远远看到,一名穿着乾元殿执事服饰、神色警惕的修士,在飞羽阁前与一名穿着普通、但气息晦涩、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衣男子短暂交接了一个密封的玉盒。黑衣男子接过玉盒,一言不发,转身化作一道淡淡的黑烟,朝着学院外围疾驰而去,身法诡异,绝非东荒常见路数。
是凌家的人!他们在传递东西!
楚枫心中一动,几乎要按捺不住跟踪那黑衣男子的冲动。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跟踪一个至少是金丹期、且擅长隐匿的凌家修士,成功率太低,风险太大。他记下了那黑衣男子的身形特征、离去的大致方向,以及那名交接执事的容貌。
这是重要的线索,证明赵乾与凌家确有秘密联络渠道,且很可能涉及实物传递。
连续数日的暗中调查,让楚枫对学院现状和赵乾一系的动向有了更清晰的把握,也收集到不少或直接或间接的“证据”。但这些证据,大多零散,缺乏能将赵乾一击致命的关键铁证。
他也尝试过,想寻找赵乾与凌家勾结、图谋“青帝遗藏”和“血祭”的直接证据。但这等核心机密,赵乾必然守护得滴水不漏。问道峰后山被严密封锁,阵法重重,他根本无法靠近。乾元殿更是龙潭虎穴,经过上次夜袭,警戒提升了数倍不止。
唐火儿在第三日子时如约而至。她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
“林长老那边很谨慎,但听我提到赵乾可能对学院不利、对墨长老不公时,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暗示…丹房最近被调走了一批极其珍贵的、用于稳定神魂和补充生命本源的‘定魂玉髓’和‘万年地心乳’,说是院长有重要用途,但批条是赵乾副院长的签印,且去向成谜。他怀疑…可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唐火儿低声道,眼中带着愤慨,“定魂玉髓和地心乳,都是吊命的圣品,价值连城!学院库存也不多!”
楚枫眼神一寒。定魂玉髓、万年地心乳…这两样东西,确实对稳定神魂、维系生机有奇效。但若用在濒死之人身上,也只是勉强吊命。赵乾调走它们,是用来维持颜师姐的生命,以保“钥匙”不损?还是…另有用处?无论哪种,都坐实了他对颜师姐别有所图!
“周副执事那边呢?”楚枫问。
“周副执事更直接些。”唐火儿道,“他说执法堂现在乌烟瘴气,许多案子证据不全就草草定罪,专挑墨长老一系和以前与赵乾有过节的人下手。他手中…确实有一些案件的卷宗副本,上面有疑点。但他不敢带出来,说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不过,他提供了一个消息——赵乾的心腹,执法堂新任的刘副堂主,似乎私下在调查院长闭关之地的轮值守卫情况,行为鬼祟。”
调查院长闭关地?楚枫心中警铃大作。赵乾难道还想对院长不利?是丁,若他要彻底掌控学院,甚至进行“血祭”这等惊天阴谋,院长这个最大的变数和阻力,必须排除!
“还有,‘朔月阴时’…”唐火儿声音更低,“我托人查了学院的天象记录和历年祭典时间,下一个‘朔月’,就在…七日后!子时三刻,阴气最盛!”
七日后!楚枫心脏猛地一缩。时间,不多了!
“问道峰后山,最近可有异常?”楚枫追问。
“守卫极其森严,据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负责后山部分区域清洁的杂役偷偷抱怨,说后山‘镇龙潭’附近,最近半夜常有低沉的嗡鸣和隐隐的血光透出,吓得他们不敢靠近。”唐火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血光…楚师兄,他们真的要用颜师姐…”
“不会的。”楚枫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却带着一丝自已都未察觉的颤抖,“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整合着唐火儿带来的消息和自已连日调查所得。定魂玉髓和地心乳的异常调动,指向颜如玉;执法堂的黑暗操作和针对院长闭关地的调查,指向赵乾排除异己、图谋不轨;问道峰后山的血光异象,指向正在布置的“血祭”阵法;七日后朔月,就是阴谋发动之时!
证据链,正在逐渐清晰、闭合。虽然还缺少最核心的、关于“青帝遗藏”和凌家直接参与的铁证,但这些旁证,已足以让人对赵乾产生严重怀疑,若在关键时刻抛出,足以引发轩然大波。
但,还不够稳妥。赵乾势力庞大,若不能一击致命,很可能被其反扑镇压。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他这些证据发挥最大效力的、公开的、无法被压制的场合!
等待时机…楚枫望向石室冰冷的岩壁,仿佛能穿透阻隔,看到外面波谲云诡的学院。
时机,会在哪里?
或许,就在那“朔月阴时”,阴谋即将发动,所有人目光聚焦于问道峰,赵乾志得意满、防备或许稍有松懈的…刹那!
又或许,他需要主动创造时机,制造混乱,引蛇出洞,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楚枫眼中寒光凝聚,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计划雏形,在他心中缓缓勾勒。
收集罪证,已有所获。
等待时机,迫在眉睫。
七日之后,朔月之夜,便是图穷匕见、生死立判之时!
在此之前,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找到那足以定鼎乾坤的…最后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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