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一成不变。
在永恒的冰冷与寂静中沉沦了不知多久之后,楚枫那破碎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无尽寒寂所不同的波动。
是水流…不,是液体流动的触感,但并非地下暗河那种狂暴无序的冲击,而是…一种缓慢的、带着韵律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轻柔地托举着他残破的身躯。那极致冰寒中蕴含的奇异生机,正如同最温柔的溪流,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千疮百孔的经脉,抚慰着那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痛,依旧无处不在,深入骨髓,但似乎…不再那么尖锐,不再那么令人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疲惫与虚弱,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归母胎般的…安宁?
不,不是安宁。是一种…被包裹、被观察、被某种温暖而好奇的“目光”所注视的感觉。
楚枫极其艰难地、缓慢地,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眼皮之上,视野中只有一片模糊的、荡漾的暗黄色光影。他眨了眨眼,浑浊的液体从睫毛滑落,视野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岩石。不是地下暗河那种粗糙嶙峋的岩壁,而是相对平整、带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穹顶。穹顶之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柔和黄光的、拳头大小的奇异晶石,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这片空间。
他正躺在一个…池子里?不,更像是一个浅坑,里面充满了粘稠的、呈现暗金色的、散发着奇异药香与泥土芬芳的液体。液体温热,缓缓流动,浸润着他赤裸的身体。他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伤口处蠕动、舔舐。是错觉吗?
他试图移动手指,却只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极度的无力感。他只能转动眼球,艰难地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石窟,约莫数丈方圆。石窟干燥,空气温暖,带着一种干燥沙土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岩壁上,刻画着一些简单而古朴的图案,像是蜿蜒的河流、星辰、以及…某种跪拜的人形?线条粗犷,充满了原始的韵味。
他正浸泡的“池子”位于石窟中央,池边摆放着一些粗糙的陶罐和石器,里面似乎盛放着捣碎的草药。不远处,有一个低矮的石台,上面铺着柔软的、不知名兽皮制成的毯子。
这里…是哪里?他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这奇异的液体是什么?是谁救了他?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思绪依旧滞涩,如同生锈的齿轮。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楚枫心中一凛,强忍着不适,调动起最后一丝警惕,目光投向声音来源——石窟的入口。
入口处垂挂着一道用某种柔韧藤蔓和彩色羽毛编织的门帘。门帘被轻轻掀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少女。
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柔和晶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五官深邃,眼睛很大,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清澈明亮,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着浸泡在池中的楚枫。她的头发是深棕色的,编成许多细小的发辫,用彩色的石子和小巧的骨片装饰着,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用某种柔韧兽皮缝制的抹胸和短裙,露出修长有力的四肢,手腕和脚踝上戴着用某种白色骨骼和彩色石头串成的饰物。
她的装扮原始而野性,却自有一种天然的、未经雕琢的美感。最奇特的是,她的眉心处,有一个淡金色的、类似沙漏形状的天然印记,微微发光。
少女看到楚枫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快步走到池边蹲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楚枫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她的声音清脆,如同沙漠中的清泉,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楚枫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觉喉咙干涩刺痛。
少女似乎明白了他的状况,眨了眨眼,起身走到石台边,拿起一个陶碗,从旁边一个较大的陶罐中舀了半碗清水,又用一根细长的骨勺,从一个石臼里舀了一点暗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糊状物放入水中搅匀,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楚枫嘴边。
“喝。”她用生硬、却努力清晰的语调,说出了一个楚枫能听懂的词。
楚枫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好奇和一种…纯粹的善意,没有恶意,没有贪婪,就像在照顾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犹豫了一下,极度干渴的本能战胜了警惕,微微张开嘴。
少女小心地将陶碗倾斜,清凉微甜的液体混合着草药的清香,流入楚枫干涸的喉咙。液体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滋润着他几乎要龟裂的脏腑,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谢…谢…”楚枫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破碎的音节。
少女似乎听懂了,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然后指了指池子里的液体,又指了指楚枫身上的伤口,做了一个“好”的手势。
楚枫明白了,是这奇异的液体和草药在治疗他的伤势。他心中稍定,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脸上涂着几道白色泥彩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同样穿着兽皮,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充满力量感。他的眉心,也有一个淡金色的沙漏印记,比少女的更加清晰明亮。他手中握着一柄用某种黑色坚硬石材打磨成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寒光。
男子看到楚枫醒来,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看到他那一头醒目的银发和身上虽然恐怖却在缓慢愈合的伤口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凝重。
“阿莎,他醒了?”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说的同样是那种陌生语言。
名叫阿莎的少女连忙点头,指着楚枫,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表情兴奋。
男子听完,走到池边,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楚枫,然后用生硬的语调问道:“你…从哪里来?外面…的人?”
楚枫心中念头飞转。外面?看来这里果然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目前伤势极重,毫无自保之力,必须小心应对。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尽量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东…荒…被仇敌…追杀…坠河…”
他不敢多说,言多必失。
男子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又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你伤很重…‘祖灵之泉’在救你…但你的力量…很混乱,很危险。”他指了指楚枫的丹田位置,眼神锐利。
楚枫心中一震。这男子竟能察觉到他体内混乱的罡气和破损的元丹?这“祖灵之泉”又是什么?竟然有如此疗效?
“我…没有恶意…”楚枫再次艰难开口,“感谢…相救…”
男子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最终,他缓缓站起身,对阿莎说了几句什么。阿莎乖巧地点点头,又看了楚枫一眼,跟着男子离开了石窟。
楚枫独自躺在温暖的“祖灵之泉”中,感受着药力一丝丝渗入身体,修复着可怕的创伤。虽然速度缓慢,但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尝试内视,丹田内,暗金混沌元丹依旧布满裂痕,死气沉沉,只有微弱到几乎不可查的罡气在龟速流转。三块玄天剑碎片也沉寂下去,但依旧传来微弱的、稳定的波动,似乎在滋养着他的神魂。伤势太重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想要恢复修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沙民…祖灵之泉…”楚枫默默咀嚼着这两个词。看来,他是被一支生活在沙漠地下、与世隔绝的古老族群所救。这个族群似乎拥有独特的传承和力量,能从“祖灵之泉”和眉心的印记看出端倪。
暂时安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凌家之人是否还在搜寻?这沙民部落对他这个外来者态度如何?是友是敌?他的伤势何时能恢复?苏雨薇现在如何了?颜师姐又怎样了?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带来沉重的压力。但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感受着“祖灵之泉”的滋养,同时尝试以微弱的意念,缓缓引导那一丝丝温和的药力,游向受损最重的经脉。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窟内寂静无声,只有池中液体微微流动的声响,以及…岩壁深处,隐隐传来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低沉而规律的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不止阿莎和那名男子,还有另外三人。
一名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如沟壑、手持一根镶嵌着硕大琥珀色晶石骨杖的老者,他眉心的沙漏印记呈暗金色,散发着一种沉稳而智慧的气息。
一名身材同样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眼神凌厉如鹰的青年男子,他看向楚枫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
最后一位,则是一名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深邃紫色眼眸的女子,她穿着与其他沙民不同的、绣有复杂银色纹路的白色长袍,气质清冷,手中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她的目光落在楚枫身上时,水晶球内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
老者走在最前面,目光平和地看向楚枫,缓缓开口,说的竟是颇为流利、略带古韵的通用语:
“外来的旅人,欢迎来到‘沙之遗民’的国度,地渊绿洲——‘萨兰迦’。我是本族的祭祀,你可以叫我‘岩心’。”
沙民所救,绝处逢生。
异族部落,神秘莫测。
这隐藏于沙漠地底的古老遗民,是福是祸?
那能看透他伤势的老者,目光凌厉的青年,以及手持水晶球的神秘女子,又将带来怎样的变数?
楚枫在这与世隔绝的“萨兰迦”,是能安心养伤,还是…将卷入另一场未知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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