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残阳将三人的影子在荒草甸上拉得老长。
曲靖背着江秀秀,胸前挂着婴儿,如同一尊沉默的负重雕像,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
连日的奔波和那场石洞中的紧急分娩,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脸色更显冷硬,眼底的血丝未曾褪去,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锐利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内敛,却随时准备饮血。
江秀秀伏在他背上,身体的疼痛在颠簸中变得麻木,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悬空的不安。
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来,也只是发出细微的哼唧,很快又会在曲靖生硬却有效的拍抚下安静下去。这种诡异的和谐,让她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第三天黄昏,他们翻过一道低矮的土丘,眼前的景象让江秀秀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废弃的村镇,规模比之前的山村大上数倍。
但此刻,它已经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焦黑的房屋骨架指向天空,街道上散落着废弃的车辆和杂物,风一吹过,卷起漫天尘土和纸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腐烂和淡淡硝烟的刺鼻气味。
没有炊烟,没有人声,甚至连鸟鸣虫叫都听不到。
死地。
停在土丘上,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审视着下方的废墟。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凝重。
“在这里等我。”他将江秀秀小心地放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面,又把胸前挂着的婴儿解下,递到她怀里。“无论听到什么,不要出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锐利得让她不敢反驳。
江秀秀抱紧怀中的孩子,看着他抽出那把合金短刃,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下土丘,潜入了那片死寂的废墟之中。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咿呀声。
江秀秀连忙轻轻拍哄,眼睛却死死盯着曲靖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这片废墟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按照收音机里的信息,这种规模的村镇,不可能没有感染者盘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暮色即将彻底吞噬大地时,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从废墟边缘传来。
不是曲靖!
江秀秀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死死捂住婴儿的嘴,怕他哭出声,屏住呼吸,蜷缩在巨石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在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然后,一个压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响起:
“妈的,那小子跑得真快!明明看到往这边来了!”
“肯定藏起来了!搜!他身上肯定有货!刚才看他从那屋里出来,鼓鼓囊囊的!”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带着贪婪和狠厉。
是掠夺者!而且他们在找曲靖!
江秀秀的心沉到了谷底。
曲靖被发现了?他有没有事?
就在这时,怀中的婴儿似乎因为被捂得太久不舒服,猛地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唧!
虽然声音极小,但在死寂的暮色中,却如同惊雷!
“那边有动静!”外面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朝着巨石逼近!
江秀秀脸色惨白,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她抱紧孩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工兵铲在曲靖那里,她没有任何武器!
完了!
就在她几乎要闭目等死之际。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紧接着,是利器入肉的闷响,以及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呃啊!”
“什么人?!”
外面的掠夺者顿时一阵骚乱!
江秀秀猛地抬头,只见暮色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的断墙后闪出!是曲靖!
他手中的合金短刃在最后一抹天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抹过离他最近的一个掠夺者的喉咙!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另一个掠夺者吓得魂飞魄散,举起手中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就想砸下,但曲靖的速度更快!
他侧身避开,短刃反手一撩,直接削断了对方的手腕!
铁管和断手一起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掠夺者抱着断腕发出凄厉的嚎叫。
曲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停顿,短刃向前一送,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嚎叫声戛然而止。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秒。
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如同演练过千百次。
曲靖站在两具迅速冰冷的尸体中间,短刃上的血珠缓缓滴落。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埋伏,这才快步走到巨石后面。
看到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紧紧抱着孩子的江秀秀,他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
“没事了。走。”
他的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迹。
江秀秀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具尸体,胃里一阵翻腾。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强压下不适,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曲靖重新将婴儿用背带固定在自己胸前,然后背起江秀秀,毫不犹豫地转身,快速离开了这片刚刚染血的是非之地,再次没入更深的荒野黑暗之中。
趴在曲靖背上,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江秀秀的心脏仍在狂跳。
刚才那一刻,她离死亡如此之近。
而救下她的,是这个她一直恐惧、忌惮的异界丈夫。
他杀人时那冰冷无情的眼神,与此刻背负着她和孩子、在黑暗中前行的沉默背影,在她脑中反复交错。
这个男人,到底是她的守护神,还是……更危险的深渊?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末世废土上,她和他,还有这个刚刚降生的孩子,已经被命运用最残酷的方式,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前路,依旧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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