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秩序,光耀诸天,然洪荒之广,有承袭古帝遗泽、以律法界定乾坤之族,亦有天赋异禀、以双耳聆听万物之声之邦。在那遵循绝对秩序、弥漫肃穆之气的北方故土,与那沉浸于自然韵律、充满和谐之音的东方秘境,便存在着两个在治理理念与感知世界方式上截然不同的国度——颛顼之国与儋耳之国。
颛顼之国,位于北方玄帝颛顼肇基之地的边缘,一片名为“法度之野”的广袤平原。其国民形貌端肃,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如尺,仿佛天生便能丈量善恶是非。他们并非颛顼直系后裔,而是深受其“绝地天通”、定立人神之序理念影响的族群,世代以维护和推行严苛律法为最高使命。
此国乃律法之邦,一切行为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从生老病死,到耕作贸易,乃至言谈举止,皆有详尽至刻板的法规约束。国人自幼修习律条,以成为执法者或立法者为荣。他们建造的城郭方正严谨,街道横平竖直,建筑风格统一而冷峻,处处体现着秩序之美。颛顼国人性情严谨守序,近乎冷酷,崇尚“法理”与“规矩”,崇拜“玄帝颛顼”与“律法之祖”,祭祀时,不奉牲醴,而是由大司寇率领,高声诵读最新修订的法典条文,声震四野,祈求国法严明、万民守序。然,极致的法治理念也导致其缺乏人情味与变通,任何“不合规矩”的存在都会引发他们本能的排斥与修正欲望。
儋耳之国,则位于东海之滨,一片名为“天籁谷”的世外桃源。其国民最显着的特征,便是那双垂至肩部、柔软如蒲扇的巨大耳朵。此耳并非装饰,而是他们感知天地、沟通万灵的至高器官。
儋耳之民,乃是“声音”的宠儿。他们能听见风过松针的细语,水流石上的低吟,草木生长的微响,乃至星辰运行的韵律。他们不依赖文字律法,而是通过聆听自然万物的“声音”来明辨是非、感知吉凶、调和纷争。其社会运转,依赖于长老们通过聆听“大地脉动”与“众生心音”做出的裁决,公平而充满灵性。他们居于依山傍水、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村落,擅长音乐与诗歌,其歌谣能抚慰心灵,引导生机。儋耳国人性情温和恬淡,崇尚“和谐”与“天籁”,崇拜“自然之音”与“听风之祖”,祭祀时,全族人静坐于山谷,垂下巨耳,集体聆听那由风声、水声、鸟声、虫声交织而成的自然交响乐,祈求音律调和、万物安宁。然,过于依赖听觉也使其对无声世界感到不安,且极易受到刺耳噪音与混乱音波的伤害。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两个在治理与感知上走向“人定法”与“天籁音”之极端的国度,因一条流经两地、性质奇特的河流“律令川”而产生了激烈的理念冲突。
颛顼之国为了将其律法精神贯彻至极致,动用举国之力,在律令川上游修筑了一座巨大的“法理之坝”。此坝不仅用于水利,更关键的是,坝体上铭刻了无数繁复的律法条文,并以其特有的“秩序之力”浸润河水,使得流向下游的河水都带上了一种无形的“规束”气息。颛顼国人认为,此水灌溉之地,万物生长都当遵循法度,更为有序。
然而,这条被“律法”浸染的河水,流入了下游儋耳之国所在的天籁谷。那水中蕴含的、冰冷的“秩序之力”与“规束气息”,对于依靠聆听万物自然韵律生存的儋耳国人而言,不啻于一种可怕的“污染”与“噪音”!河水所及之处,草木的生长节奏变得僵化呆板,鸟兽的鸣叫失去了往日的灵性,甚至连风声都似乎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变得单调而压抑。儋耳国人感到自己与自然沟通的能力受到了严重干扰,心神不宁,整个国度的和谐氛围被打破。
儋耳国大长老“清听”,通过巨耳聆听地脉与水流,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污染源头上游那座大坝所散发的、令人不适的律法波动。他派出了使者,前往颛顼之国交涉。
使者“和声”来到颛顼之国那肃穆的都城,向大司寇“铁律”陈述了律令川之水对天籁谷的破坏,恳请颛顼国拆除法理之坝,或停止以律法之力浸润河水。
铁律大司寇端坐于法堂之上,面容冷峻地听完和声的陈述,沉声道:“荒谬!我颛顼国以律法治理山川,梳理地气,乃是为了建立更完美的秩序!万物有序,方能长久!尔等所谓‘天籁’,不过是未经教化的杂乱之音!我律令川之水,正是要荡涤那些不合规矩的杂音,引导万物归于正途!岂能因尔等之不适,便废我强国之法?”
和声努力解释自然韵律的奥妙与和谐的重要性,但在铁律听来,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缺乏实证的“臆想”。
“秩序高于一切!”铁律打断他,“若尔等无法适应这更有秩序的环境,只能证明尔等之道,本就是该被修正的谬误!送客!”
谈判破裂。和声带着愤懑与无奈返回儋耳之国。
清听长老得知结果,悲愤交加。他不能坐视家园的“天籁”被冰冷的“律法”扼杀。于是,他召集族中听力最敏锐、歌喉最具穿透力的族人,组成“天籁之阵”,于天籁谷源头,面向律令川方向,开始吟唱蕴含着强大自然灵性与调和之力的古老歌谣。这歌声无形无质,却能与水流、地脉共鸣,试图以最纯粹的“天籁”之力,中和、驱散河水中的“律法秩序”。
一时间,律令川中段,仿佛出现了两种无形力量的交锋:上游传来的、冰冷刻板的“秩序波动”与下游涌上的、灵动和谐的“天籁音波”在河水中相互碰撞、抵消,使得河水时而凝滞如冰,时而沸腾如汤,河中的鱼虾水族更是痛苦不堪。
颛顼国很快发现了河水的异常与下游传来的、干扰律法之力的“异样歌声”。铁律大司寇认为这是儋耳国对颛顼律法的公然挑衅与破坏!他亲率“执法卫队”,携带能放大律法效力、镇压“杂音”的“肃律钟”,沿河而下,直逼天籁谷,意图强行制止儋耳国的“滋扰”,并迫使其接受颛顼律法的“教化”。
一方以钟声颂法,秩序之力如同无形枷锁,笼罩向天籁谷;一方以歌声应和,天籁之音如同温柔屏障,顽强地抵御着律法的侵蚀。两种代表着不同至高理念的力量在边境线上激烈对抗,音波所及之处,草木摧折,鸟兽惊逃。
就在这律法与天籁的冲突愈演愈烈,即将造成不可逆的破坏之际,九天之上,那曾辅佐黄帝、创制音律的乐神伶伦的一缕神识被这涉及根本“律”与“乐”的冲突所惊动,显化出一道身着羽衣、手持律管的缥缈身影。
“律以定分,乐以导和。尔等各执一端,已失中和之本!”伶伦之神音清越,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初的音律法则,那对抗的钟声与歌声在这本源之音下,竟渐渐缓和、分离。
神影目光扫过肃杀的颛顼卫队与悲愤的儋耳族人,叹道:“颛顼之律,可知过刚易折?律法之用,在于惩恶扬善,维系纲常,然天地生养万物,并非只有‘一律’可循。僵硬的法条,岂能尽括生机勃勃、变化无穷之天道?可知那《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亦需音律之和?”
又看向儋耳之民:“儋耳之乐,可知过柔则靡?天籁虽妙,然众生纷杂,若无规矩方圆,亦难成文明大厦。纯粹的自然之音,可能教化顽劣,平息暴戾?可知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然乐亦需有节?”
伶伦之神将手中律管轻吹,发出一段玄妙的旋律,这旋律既有律法的严谨结构,又有天籁的自由灵动:“律为骨,乐为肉;法为纲,情为纬。二者相合,方为至道。颛顼国可保留法理之坝,然需以‘和律之术’调节其力,使律令川水刚柔并济,既保秩序,亦存生机。儋耳国可继续聆听天籁,然亦需明辨音中之‘理’,知其善恶,方能引导众生向善,而非一味排斥人定之法。”
“尔等可于此边境,设一‘律音台’,颛顼国派法吏阐释律法精义,儋耳国派乐师演示天籁妙音。相互聆听,相互理解,或可寻得那‘法理’与‘天籁’共存共荣之道。”
在伶伦之神揭示的音律大道与调和方案面前,铁律与清听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坚守的,或许都只是大道的一部分。
最终,在伶伦之神的见证下,双方停止了对抗。颛顼国改进了法理之坝,儋耳国也调整了聆听自然的方式。那座“律音台”虽初时冷清,却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文明开始艰难对话的起点。
喜欢天道:观世录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天道:观世录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