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驻金陵的次日,晨光微熹,薄雾尚未散尽,苏晚夜便婉拒了荆王萧景睿的盛情——那座为她准备的、位于秦淮河畔的繁华府邸,雕梁画栋,锦绣堆砌,足以匹配摄政之尊。
她心中牵挂着星火阁连夜递来的密报,上面只寥寥数语:“城北旧宫遗址,地脉异动,似有纯净龙气残留,与规则碎片隐隐呼应。”
没有片刻迟疑,苏晚夜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腰间佩剑,身后跟着四名“净渊卫”精锐——他们皆是经受过深渊污染考验、意志坚定的修士,每人腰间都佩着驱邪符与净化符箓,神色肃然。一行人避开城中前来朝拜的百姓与官员,沿着布满车辙的旧路,径直向北城而去。
旧宫遗址,曾是前朝的皇家禁苑,历经战火焚烧与百年岁月侵蚀,早已不复昔日的金碧辉煌。远远望去,坍塌大半的宫墙如同蛰伏的巨兽残骸,青灰色的砖石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透着沁人的凉意。
墙头上的杂草肆意生长,根茎深深扎入砖石缝隙,仿佛要将这座废弃的宫殿彻底吞噬。走近些,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清香,形成一种独特的、物是人非的苍凉味道。
踏入遗址范围,脚下的路愈发难行。荒草几乎没过膝盖,叶片上还挂着晨露,打湿了裤脚。风吹过,成片的荒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叹息,在空旷的遗址中回荡。昔日的殿宇早已倾颓,只剩下断壁残垣:有的梁柱腐朽断裂,斜斜地支撑着残破的屋顶;有的墙壁坍塌,露出里面斑驳的壁画残片,依稀能辨认出昔日的云纹与龙形;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琉璃瓦、断裂的石雕构件,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荣光与后来的劫难。
唯有中央那座祭天台,依旧巍然矗立在遗址正中。它由数十块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层层叠叠,高达三丈有余,虽历经百年风雨,石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边缘也有些许风化,但整体依旧稳固,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与肃穆。青石板的颜色深沉,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时光。
苏晚夜放缓脚步,踏着荒草,缓缓走向祭天台。刚踏入祭天台前方的广场,怀中的规则碎片便陡然传来一丝异动——起初只是微弱的暖意,如同揣着一颗温玉,转瞬之间,暖意便化为灼热,仿佛骤然揣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微微一缩。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碎片的震颤,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发出“嗡嗡”的低鸣,如同某种古老的召唤。
“苏帅,碎片异动加剧!”身旁的净渊卫统领林风低声提醒,眼中闪过警惕,“周围地脉气息紊乱,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回应。”
苏晚夜点头,目光愈发凝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规则碎片的震颤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在与遗址深处某种未知的力量产生强烈的共鸣,那共鸣顺着地面传来,震得她脚下的荒草都在微微颤抖,心口也跟着一阵阵发颤,体内的灵力不由自主地跟着波动起来。
她不再迟疑,加快脚步,踏上祭天台的石阶。每一步落下,青石板都发出沉闷的回响,规则碎片的灼热与嗡鸣便更甚一分。待登上顶层,站在祭天台的中心位置,她俯身,掌心紧紧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刹那间,规则碎片的灼热与嗡鸣达到了顶峰!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浪从碎片中涌出,顺着她的掌心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将她的血液都煮沸。与此同时,一股浩大、苍茫、带着些许悲凉与不甘的意念,如同沉眠地底千年的巨龙终于苏醒,缓缓从青石板的裂痕中弥漫开来,顺着她的掌心涌入体内,与规则碎片的力量交织缠绕。
那股意念太过强大,太过厚重,苏晚夜只觉得心神剧震,眼前的景象陡然恍惚起来——荒草萋萋的遗址消失了,断壁残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每一处都透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殿宇之间,香烟缭绕,氤氲的雾气中,百官身着色彩鲜明的朝服,整齐排列在祭天台下方,神色肃穆,双手捧着玉圭,静静等候。
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登上祭天台,那是一位身着衮龙袍的帝王,面容威严,目光深邃,周身萦绕着煌煌龙气。那龙气纯净而浩大,如同奔腾的江河,又如同璀璨的星辰,威严而神圣,不带一丝杂质。帝王手持玉圭,走到祭天台中心,面对天地,缓缓躬身,开始诵读祭文。他的声音庄重而洪亮,传遍整个皇宫,引发天地间的能量共鸣,空气中的龙气愈发浓郁,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流,盘旋在祭天台上方。
这是昔日的景象,是这座古都曾经承载的荣光与正统!苏晚夜心神巨震,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龙气的质感——纯净、浩大、坚韧,带着统御天下的正统之力,是无数百姓的信仰与期盼凝聚而成,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的意志传承。
这与京城那被深渊污染、变得阴邪扭曲的龙气截然不同!京城的龙气浑浊、阴冷,带着毁灭与吞噬的恶意,如同沉沉黑夜;而眼前的龙气纯净、光明,带着守护与滋养的力量,如同皎皎明月。一正一邪,一明一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而古老的呼唤,直接在她的心神中响起。那并非具体的言语,而是纯粹的意念传递,带着无尽的期盼与嘱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壮与不甘:“……正统……传承……不可……断绝……”
这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凝聚的意志,是前朝乃至更早时代的帝王们留下的执念,是纯净龙气的核心意念。它在寻找能够延续正统、守护苍生的继承者,在寻找能够对抗黑暗、驱散邪祟的希望。
苏晚夜闭上双眼,任由这股古老的龙气与规则碎片交融。她能感觉到,龙气如同温暖的溪流,顺着她的经脉流淌,滋养着她的肉身与神魂;规则碎片则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石,不断吸收着龙气的力量,变得愈发璀璨,原本微弱的净化之力变得更加醇厚、更加凝练。她对深渊污染的感知也愈发敏锐,仿佛能透过地面,感受到地底深处地脉的流动,分辨出哪些地方是纯净的,哪些地方潜藏着污秽。
那股龙气虽已残破,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坚韧不拔,如同火种,在她的体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这道印记,是正统的认可,是民心的期盼,更是对抗深渊邪力的天然屏障。从今往后,只要她愿意,便能借助这道印记,调动金陵地脉中的部分龙气,增强自身的净化之力,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借助龙气的力量守护这座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古老的意念渐渐消散,眼前的幻象也缓缓褪去,荒草萋萋的遗址重新映入眼帘。规则碎片的灼热与嗡鸣缓缓平息,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反而变得更加温润,仿佛被赋予了新的使命,静静躺在她的怀中,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苏晚夜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明悟与坚定。她终于明白,金陵并非只是一座控扼东南的军事重镇,更是正统龙气的残留之地,是对抗深渊的重要根基。玄天教之所以选择在金陵培育次级龙骸棺,之所以想要献祭金陵生灵,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滋养京城的龙骸棺,更是为了彻底抹杀这最后的正统印记,断绝天下苍生的希望,让深渊之力彻底吞噬天下。
而她,苏晚夜,作为规则碎片的持有者,作为被龙气认可的继承者,肩上承载的不仅仅是推翻玄天教、恢复天下清明的重任,更有守护这份正统、延续这份传承的使命。她要让这残破的龙气重新焕发生机,让纯净的龙气重新普照大地,让天下百姓重新看到希望。
她转身走下祭天台,目光扫过身后肃立的净渊卫,语气坚定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封锁旧宫遗址,设置三层防线,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叛逆论处。同时,通知星火阁与净渊卫联合作战,加大对金陵城及周边百里范围内的深渊污染排查力度,务必找出所有潜藏的污染点,彻底清除,守护好这片土地的根基。”
“是,苏帅!”四名净渊卫齐声领命,声音铿锵有力。
苏晚夜再次望向眼前残破却依旧庄严的祭天台,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能感觉到,地底的龙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欣慰的意念。
她握紧了掌心的规则碎片,心中明白,这场战争,早已超越了兵戈相向,超越了权谋之争,更是正统与邪魔、光明与黑暗、生存与毁灭的终极对决。而金陵的龙气残响,将成为他们最强大的助力之一,陪伴着他们,走过接下来的艰难征程,直到彻底驱散深渊的阴霾,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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