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帅府议事厅内,烛火如炬,焰心窜起半寸高,映着满案摊开的舆图与符牌图样——玄色符牌上的暗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舆图上龙脊山脉的线条被红笔勾勒得格外醒目。
联盟高层围坐案前,气息沉凝,谢无妄指尖按在帝都方位,指腹摩挲着“永巷”二字,沉声部署着“防影”与接应流民的双重计划:“流民安置点需再加两道符火防线,‘夜枭’卫分拨半数人手,沿龙脊山脉南侧布防,一旦血祭爆发,即刻接应逃难百姓。”苏晚夜则补充着“夜枭”卫探查的血祭前兆,声音清冷:“帝都暗桩传回,近几日永巷方向黑雾渐浓,玄天教教徒活动愈发频繁,怕是……”
话音未落,厅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如擂鼓般撞碎了厅内的沉静。
三道身影几乎同时撞入门槛,衣袍沾着雪痕与尘土,靴底带着赶路的泥渍,正是负责帝都、中原、边境情报的“夜枭”卫分队长。
每人手中都紧攥着一卷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砖上洇开细小的湿痕,神色惊惶得异于常态,连呼吸都带着奔逃后的喘息:“将军!苏先生!紧急密报——!”三人异口同声,将密报高高举起,麻纸因颤抖而簌簌作响,边角微微卷起。
谢无妄与苏晚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惊疑。数路不同渠道的密报同时送达,且皆是“夜枭”卫分队长亲送,本身就意味着事态已超出所有预判,凶险至极。
谢无妄抬手接过最靠前的一卷,指腹摩挲着完好无损的“寒梅”蜡封——那是联盟最高级别的情报暗记,指尖用力,脆硬的蜡块应声碎裂,展开的麻纸上,“皇帝离京,御驾亲征”八个字赫然入目,墨迹浓黑如铁,笔画凌厉得几乎要戳破纸页,刺得人眼生疼。
“皇帝不在京城?”负责民政的官员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座椅与青砖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血祭在即,他为何要率大军北上?这不合常理!”
苏晚夜已接连拆开另外两卷密报,指尖翻飞间,麻纸展开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三卷密报内容惊人地一致:皇帝已率十万禁军离开帝都,沿官道急速北上,兵锋直指北境,沿途各州府需无条件供给粮草,违者以“通敌叛国”论处,不得延误分毫。
她指尖划过密报末尾,目光骤然停在那行附加情报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永巷的黑液,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銮驾随行一支神秘队伍,押运三辆巨型车驾,车身由厚木打造,外包玄铁,以玄黑重布多层覆盖,缝线处嵌着玄铁铆钉,密不透风。由国师亲信弟子亲自看守,皆是玄衣覆面,佩剑泛着黑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军将士不得靠近半丈之内。车驾行驶过处,地面凝结薄如蝉翼的黑霜,触之即化,散发出腥冷腐臭的气息;靠近的士兵皆感心神不宁,耳边似有模糊低语,亵渎难听,令人狂躁欲呕,已有三人失控互殴,被当场斩杀。”
苏晚夜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栗,指尖死死按住密报,仿佛要将纸张嵌进案几:“是永巷的封印物!”她快步走到案前,从书架底层抽出尘封的前朝秘录残页,泛黄的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边缘还沾着些许霉斑。
她指尖点在“石匣镇晦物,动之则霜凝、语乱、气腥,触之者疯”的记载上,字迹虽模糊,却字字如惊雷:“这些特征,与档案中禁忌描述高度吻合!他竟把那东西,带出了京城!带出了永巷的百年封印!”
议事厅内瞬间死寂,连烛火的跳动都似变得缓慢,焰心泛着幽绿,映得众人脸上皆笼着一层阴翳。谢无妄攥紧密报,指节泛白如纸,掌心沁出的冷汗将麻纸浸湿,字迹晕开些许。
皇帝御驾亲征已足够震撼——十万禁军本就是南方仅剩的精锐,此刻弃即将爆发血祭的帝都于不顾,转而北上攻伐北境,本身就不合常理。而那三辆巨型车驾,那霜凝、语乱、气腥的诡异征兆,更是将这场北上之行的凶险推向了极致。
“他想做什么?”赫连铁雄粗声低吼,骨笛在掌心攥得发烫,指节泛白,连兽皮坎肩都被扯得微微变形,眼底翻涌着怒火与不解,“放着京城的浩劫不管,带着那妖物来打北境?难不成是想把‘影’引到北境来,让我们陪着一起死?”
这个猜测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晚夜指尖摩挲着怀中的“光”之规则碎片,碎片突然微微震颤,传递着强烈的警示,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骨髓。
她想起那幅血色光柱的预知画面,若皇帝真的将“影”之核心带出永巷,脱离了百年封印的束缚,再在北境战场之上彻底破封——北境的符牌防线、抗影战术,都是基于“影”从南方缓慢蔓延而来的预判,可若这恐怖之物被直接带到阵前,甚至被皇帝用作武器,北境将瞬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谢无妄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皇帝北上的路线,指尖重重落在龙脊山脉南侧的“落雁坡”——那处地势开阔,两侧是陡峭山壁,看似险要,实则无险可守,正是十万大军北上的必经咽喉要道。
“传我令,”他声音沉得像淬了万年寒冰,不带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调整部署:雁门关、黑风口防线收缩,留三成兵力固守,其余主力全数集结落雁坡两侧山壁;苏先生率‘夜枭’卫精锐五十人,连夜南下,乔装成流民混入禁军队伍,探查车驾虚实,务必弄清那封印物的具体情况、破封条件;所有符牌优先配给前线将士,每人增至三枚,工兵营全力赶制,不得停歇;隔离营房增至二十处,选址在落雁坡后方高地,深挖壕沟、围以铁栏,做好应对‘影’当场破封的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凝重的脸庞,眼底燃起决绝的火焰,如寒夜中的星火,却带着焚毁一切的力量:“皇帝要把浩劫带到北境,我们便在北境,将这黑暗彻底斩断!他想让北境成为炼狱,我们偏要让这里,成为‘影’的埋骨之地!”
厅外的朔风再次呼啸而起,卷着雪粒撞在窗棂上,发出凄厉的声响,如鬼哭狼嚎。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曳,映得众人脸上的凝重愈发深沉。
数路密报如同一颗惊雷,炸碎了联盟原本的部署,也让这场南北对峙,彻底升级为与黑暗核心的正面碰撞。
惊澜骤起,北境的命运,被推向了更凶险的未知,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血战,已在落雁坡的风雪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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