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部的营地蜷在河谷深处,雪下得密了,把帐篷顶盖得毛茸茸的白。
营地里的篝火舔着湿冷的木柴,火星子溅在积雪里,“滋啦”一声灭成白烟,倒像撒在黑绒上的碎金——明明亮着,却暖不透空气里凝着的紧张。
巡逻的士兵披着镶铁的羊皮甲,甲片缝隙里塞着干草防风,靴底裹着鞣过的鹿皮,踩在冻硬的雪壳上,咯吱声刚落就猛地顿住,耳朵往风里贴。
帐外的雪地里藏着三道暗哨,松枝伪装得严实,连雪粒从枝桠上滑落的轻响,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苏晚夜贴着帐篷的羊毛毡阴影走,指尖捏着半块刻着火焰纹路的骨牌,骨牌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暖,棱角却还硌着手心——这是前两夜她摸进巡逻队宿帐,从一名昏沉睡去的士兵腰袋里摸来的。
当时那士兵翻了个身,皮甲上的铁扣差点刮到她手腕,她攥着骨牌躲在帐角,听着士兵梦里喊着“护好王子”,心沉了沉,更觉此行不能错。
她在主营帐后等了两个时辰,雪落满了肩头,化成水顺着衣领往里渗,冷得人打颤。直到三更天的梆子声从河谷口隐约传来,敲了三下,才见一名穿着厚羊皮袄的老奴提着铜灯,从主营帐后绕出来。
老奴的灯芯跳着,昏黄的光扫过雪地,他看见苏晚夜亮出来的骨牌时,铜灯猛地晃了晃,灯油洒在手上也没察觉,瞳孔缩成针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只转身往帐后走,羊皮袄的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一道浅痕,转瞬又被新雪盖了。
苏晚夜紧随其后,穿过挂着锻造工具的回廊。铁砧上还留着未冷的铁屑,泛着暗红的光;风箱旁堆着半筐无烟煤,沾着些铁矿砂——这是赤焰部的印记,他们世代以打铁为生,沙罗的母亲当年就是部落里最好的铁匠,连赫连铁雄的佩刀都出自她手。
主营帐内,烛火被帐缝钻进来的风扯得乱跳,光影在虎皮椅的绒毛上晃,把赫连铁雄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坐在椅子上,肩膀宽得能顶半个帐门,脸上两道刀疤从眉骨斜劈到下颌,是当年跟狼群搏杀时留下的,此刻刀疤泛着青,更显凶相。他手里攥着个青铜酒碗,酒液晃得满了,却一口没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看见苏晚夜进来,他鹰隼般的目光立刻扫过去,像要把人戳穿,声音沉得能砸出坑:“中原人?倒是有胆子,敢闯到我赤焰部的地盘来。”
苏晚夜解下脸上的羊毛围巾,露出冻得泛红的脸颊,睫毛上还沾着雪粒,语气却稳得很:“赫连首领,我是苏晚夜。此次来,是为沙罗王子而来——我知道,赤焰部一直在暗中护他,上次王庭派来的人想搜他的住处,是你们的人用‘部落祭典’挡了回去。”
“护?”赫连铁雄猛地将酒碗顿在桌上,酒液溅出来,沿着桌缝往下淌,在兽皮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印子。他声音里裹着怒气,却又透着没法子的慌:“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兀术把他囚在王庭的‘血祭坛’深处,二十名死士轮班守着,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上次我让侍女送件加厚的羊皮袄,愣是被翻得棉絮都露出来,连衣角都没让递进去!”他说着,喉结滚了滚,眼底藏不住的焦虑:“沙罗那孩子,从小怕疼,上次磕破个膝盖都哭了半宿,哪禁得住这般折腾……”
苏晚夜刚要开口说自己的计划,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啦”——像是雪落在刚淬过火的铁上,瞬间化了的声响。她几乎是本能地拔剑,剑尖直指帐门,烛火在冷亮的剑身上映出一道晃荡的光。可帐门没动,帐顶的通气口却突然落下一点雪,紧接着一道黑影像化了的烟似的飘进来,落地时连雪沫都没惊起,只靴底沾了点白,转眼就化了。
那人身穿黑色劲装,布料紧贴着身形,透着利落的杀气;脸上戴着一张夜叉面具,獠牙狰狞地翘着,眼窝处嵌着两颗暗绿色的琉璃珠,烛火照过去,珠子里像有影子在晃,说不出的诡异。苏晚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得这身法,认得面具下那道若隐若现的刀疤,去年在边境交手时,对方截走了北狄的密信,却又故意留了半封给她,让她提前避开了埋伏,行事莫测得很。
“苏将军,别来无恙。”夜叉面具人轻笑一声,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沙哑的回响,像磨过粗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是你。”苏晚夜没收剑,剑尖依旧对着对方,手腕绷得紧,“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想耍什么花样?”
“耍花样?”夜叉面具人往前走了两步,琉璃珠里的影子晃得更厉害了,“我是来送消息的——兀术已经找到了‘弯月血石’,就在昨天,从西域来的祭司手里接过来的。那石头用黑布裹着,听说一靠近,周围的雪都化得快。”
“弯月血石?”苏晚夜眉尖猛地皱起——她在西域的古籍残卷里见过这名字,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弯月血石,蕴深渊之息,可引血脉之力,噬主”,当时只当是传说,没成想真的存在。
赫连铁雄却猛地从虎皮椅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指着帐门,手都在抖,脸色惨白:“你说什么?他找到了血石?他想干什么?沙罗体内的血脉是当年他母亲用命压下去的,强行唤醒会把他的骨头都熬干!那孩子会没命的!”
“三日后,他要在血祭坛强行唤醒沙罗。”夜叉面具人打断他,语气沉了下来,“用弯月血石的力量,把沙罗体内的‘深渊血脉’逼出来。赫连首领,你该清楚,强行唤醒意味着什么——血石会吸走沙罗的生机,他活不过祭坛仪式的最后一步。”
“砰!”
赫连铁雄一拳砸在桌上,青铜酒碗被震得跳起来,摔在地上碎成两半,酒液混着瓷片溅了一地。他胸膛剧烈起伏,刀疤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这个疯子!沙罗是他的亲侄子啊!为了那什么深渊之力,他连亲人都要杀!”
帐内的烛火剧烈晃动,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扭曲得像鬼魅。苏晚夜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指腹抵着剑柄上的纹路,心里清楚,三日后的血祭坛,不仅是沙罗的生死关,更是北狄王庭乃至整个草原的转折点——兀术一旦成功,深渊之力外泄,整个草原都会变成炼狱。
夜叉面具人看着两人的反应,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轻佻,多了几分硬气:“我知道你们想救沙罗。三日后,我可以帮你们混进祭坛,我有办法避开死士的巡逻,还能找到血祭坛的密道。不过……我要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苏晚夜抬眼,迎上对方面具下的目光,琉璃珠里的影子似乎凝住了:“什么东西?”
“谢无妄手里的那枚黑色令牌。”夜叉面具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是上面刻着狼头纹,背面有三道凹槽的那个。那是打开‘深渊之门’的钥匙之一,你们现在拿着也用不上,想救沙罗,就用它来换。”
帐外的雪又大了,风卷着雪粒打在帐门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窥伺。苏晚夜看着夜叉面具人,又看了看急得团团转的赫连铁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这交易,赌的是沙罗的命,也赌的是那枚令牌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喜欢重生不做毒后:恶女逆袭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重生不做毒后:恶女逆袭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