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蹲在房梁上的第四个时辰,终于确定风摇筝看他的眼神藏着事。初夏的风卷着槐花香穿过窗棂,廊下的风摇筝正拎着青瓷水壶浇花,指尖捏着壶柄的力道却有些发紧 —— 明明水壶里的水早空了,她的目光还黏在假山上那个晒太阳的身影上,连裙摆被洒水石溅湿了半幅都没察觉。
“啧,这丫头最近五天,已经对着我发呆十七次了。” 宁宴摸着下巴,瓦片上的青苔硌得掌心发痒。他瞥见风摇筝突然慌慌张张转身,水壶 “哐当” 撞在栏杆上,银链流苏缠上她的手腕,活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身后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白璃的九条狐尾晃得像团火烧云,狐耳蹭得他脖子发麻:“夫君蹲这儿干嘛呀?清月姐姐的禅茶都凉透了。”
“嘘 ——” 宁宴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往廊下努嘴,“侦查敌情。”
“敌情?” 白璃眨巴着琥珀色的眼,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突然恍然大悟,“哦!是摇筝姐姐呀!她最近总躲在帐子里写东西,上次我去找桂花糕,看见她把个小本本往枕头底下塞,脸红得像熟透的石榴呢。”
宁宴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狐狸般的笑。等风摇筝被凌霜拽去演武场练剑,他像阵旋风溜进她的闺房 —— 窗台上的兰草还带着晨露,梳妆台上的螺钿盒敞着半扇,露出里面他送的那支桃花簪,连空气中都飘着她惯用的兰花香,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枕头底下……” 他掀开绣着并蒂莲的软枕,果然摸出本巴掌大的册子,湖蓝色封面上用蝇头小楷写着《玄天宗任务记录》,字迹娟秀却透着股刻意的严肃。
“嚯,还挺像回事。” 宁宴盘腿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上,指尖划过封面时,突然想起上次风摇筝给他缝补衣袍,也是用的这种青竹砚台磨的墨。他翻开第一页,差点笑出声来 ——
「玄天历三七二一年,三月初七。
奉命监视目标:宁宴(玄天宗少主,炼气一层废物)。
今日观察记录:
辰时起床,伸懒腰时衣带松开,露出腹肌两块。(划掉)无关信息。
早餐偷吃白璃藏在树洞里的千年蟠桃,被狐尾抽脸三次,仍嬉皮笑脸把最大的一瓣塞给我。
午睡流口水,说了梦话,喊 “摇筝再给为夫盛碗汤”。(划掉)无价值情报。
总结:目标性格轻浮,修为低微,毫无威胁。
—— 风摇筝」
宁宴捏着册子的手顿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 明明是六块腹肌,这丫头怎么还少数了四块?他想起三月初七那天,白璃的狐尾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可看风摇筝盯着蟠桃咽口水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把最甜的那一瓣塞给她,当时她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却说 “多谢少主”,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往后翻,纸页边缘渐渐起了毛边,划掉的字迹越来越多,像藏不住的心事在纸上打滚 ——
「三月初八。
今日目标又傻笑十二次,其中三次是对我笑的。
他笑起来左脸有个酒窝,右脸没有,不对称,却比山门的晚霞还好看。(划掉)与任务无关。
另:他分给我的桂花糖很甜,比宁无尘给的凝神丹甜多了。(划掉)私人感受不必记录。
补充:他把糖纸叠成了小狐狸,说像白璃的尾巴。
—— 风摇筝」
宁宴的指尖顿在 “糖纸” 二字上。他记得那是下山时买的桂花糖,摊主说情侣分食能长长久久,他当时还嘴硬说 “买给小狐狸解馋”,转身却偷偷塞给风摇筝半包,糖纸还是他蹲在石阶上叠了半天才成样的。
再往后翻,墨迹渐渐深了些,像是下笔时用了力 ——
「三月十五。
目标被宁小蛮追着打时躲到我身后,手臂环着我的腰。
心跳突然加速,胸闷气短,疑似中了迷情散,需找叶青竹检查。(划掉)可能只是天气太热。
另:他的怀抱很暖,比炼丹房的暖炉还暖,害我差点忘了推开他。(划掉)禁止记录无关感受。
—— 风摇筝」
宁宴看得嘴角发酸。他想起那天宁小蛮拿着鞭子追得他满山跑,风摇筝明明可以躲得远远的,却张开双臂把他护在身后,素白的裙摆在风里飘得像只白鸟,那瞬间他突然觉得,就算被打死也值了。
正看得入神,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凌霜的怒喝:“握剑要稳!气沉丹田!你这软绵绵的力道,是想给敌人挠痒痒吗?”
糟了!风摇筝回来了!
宁宴手忙脚乱把册子塞回枕头下,一个翻滚躲到描金屏风后,后背还撞到了屏风上的青瓷瓶,吓得他屏住呼吸。风摇筝推门而入时,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珠,脸颊泛着练剑后的红晕,她下意识往床边看了看,确认没人后,竟从袖中又掏出本绛红色封皮的册子!
“好家伙,还有续集?!” 宁宴从屏风缝隙里瞪大眼睛 —— 只见风摇筝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轻轻按压眉心,那里还留着替他挡毒酒时的淡青色瘀痕。她沾了点胭脂盒里的朱砂,在册子上认真写道:
「四月廿三。
今日替他挡了毒酒。
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焚烧,视线越来越模糊,但奇怪的是,并不后悔。
如果还有明天,我想告诉他……」
写到这里,笔尖突然顿住,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风摇筝猛地把纸撕下来揉成团,扔进妆台抽屉,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什么。她对着铜镜深呼吸,指尖抚过自己的嘴唇 —— 那里还残留着宁宴喂她解药时的温度,当时她意识模糊,只感觉到他撬开她的牙关,带着松木香的气息涌进来,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让她安心。
“不能写……”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万一被他看到,会笑话我的……”
屏风后的宁宴突然鼻头发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风摇筝从抽屉里抽出新的纸页,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才慢慢写下 “今日毒势稍缓”,可那墨迹里藏着的情意,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滚烫。
第二天早饭时,宁宴盯着风摇筝看了半晌,突然 “哎呀” 一声,将碗里的莲子粥泼在她月白裙上。“罪过罪过!” 他夸张地抽着帕子去擦,“快回房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风摇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时还不忘叮嘱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她刚走出月亮门,宁宴就从怀里掏出那本湖蓝色册子,往餐桌上一拍:“各位,重大发现!”
正在捻佛珠的苏清月手一抖,檀木珠子滚了满桌;白璃叼着的灵果 “啪嗒” 掉在地上;叶青竹舀药汤的银勺顿在半空;连宁小蛮都停下了啃鸡腿的动作,五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
“这是啥?” 宁小蛮挑眉,指尖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鞭上,以为又是宁无尘的阴谋。
“风摇筝的监视日志!” 宁宴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保证比话本还精彩!”
白璃一把抢过去,九条尾巴兴奋地晃成圈,她清了清嗓子,用念告示的语调大声朗读:
「四月初一。
目标今天又偷看苏清月念经时的侧脸,共七次。
不开心。(划掉)与任务无关。
另:他给清月姐姐的念珠换了新流苏,却忘了我上次说喜欢珊瑚色。
—— 风摇筝」
“噗 ——” 苏清月刚喝进嘴的茶水全喷在宁小蛮脸上。佛女慌忙用袈裟去擦,耳根却红得像抹了胭脂,低声念了句 “阿弥陀佛”,声音里却带着笑。
宁小蛮抹了把脸,抢过册子继续念,越念眉头皱得越紧:
「四月初五。
叶青竹给目标把脉时,手指接触时间过长(三息)。
需警惕。(划掉)可能只是诊脉需要。
今日目标咳嗽,叶青竹给他熬了润肺汤,用的是三百年雪莲,我上次风寒,她只给了普通甘草。
(此处有个小小的哭脸涂鸦,被用力划掉了)
—— 风摇筝」
叶青竹推了推鼻梁上的玉簪,默默从药箱里拿出个描金小盒,放在风摇筝的座位上 —— 里面是用千年雪莲和晨露熬的药膏,专治风寒后遗症。她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藏着温柔,像藏着整个春天的暖意。
白璃笑得在地上打滚,翻到最新一页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四月十八。
目标醉酒后说梦话,喊了六次 “摇筝”,五次 “小狐狸”,四次 “小蛮”,三次 “青竹”,两次 “清月”……
排名不分先后。(划掉)无意义数据。
另:他醉倒时抓着我的手不放,力气大得像怕我跑了,害得我半夜手麻醒了三次,却舍不得抽回手。
—— 风摇筝」
餐厅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苏清月捻着佛珠的手顿住,叶青竹的银勺停在药碗上方,宁小蛮的拳头悄悄松开,连白璃都不笑了,眼巴巴瞅着宁宴,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
“好啊宁宴!” 宁小蛮一拍桌子,石桌被震得嗡嗡响,“你这废物竟敢雨露均沾?!”
宁宴抱头鼠窜躲到苏清月身后:“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小筝筝吃醋了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房门 “吱呀” 一声开了。风摇筝站在门口,刚换的藕荷色罗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可那张脸却白得像纸,目光死死钉在白璃手里的册子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空气瞬间凝固。风摇筝的嘴唇哆嗦着,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猛地转身就跑,裙摆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露出的脚踝上还系着他送的红绳。
“糟了!” 宁宴心头一紧,像阵风冲出去,在回廊拐角抓住她的手腕。风摇筝拼命挣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放开我!你都看到了…… 全都看到了……”
那些藏在划掉字迹里的悸动,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情意,此刻全被摊在阳光下,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宴却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任由她的拳头捶打在自己背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到了,都看到了。”
风摇筝的动作瞬间僵住,哭声卡在喉咙里。
“看到你说我的桂花糖甜,” 宁宴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闻到熟悉的兰花香,“看到你数我笑了几次,看到你替我挡毒酒时说不后悔……” 他捧起她泪流满面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也看到你说,舍不得抽回手。”
风摇筝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别开脸躲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 我只是奉命监视你…… 那些都是……”
“那现在呢?” 宁宴打断她,眼神认真得不像平时的他,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现在,你是谁家的摇筝?”
风摇筝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你家的。”
宁宴突然大笑起来,抱着她转了个圈,吓得风摇筝赶紧搂住他的脖子:“走!回去继续念日记!我倒要看看,你还写了我多少坏话!”
“不行!” 风摇筝惊慌失措地摇头,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后面的不能看!真的不能看!”
“晚了!” 院门口突然冒出五个脑袋,白璃晃着那本绛红色册子,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们已经看到最新一页啦!”
风摇筝 “呜” 的一声把脸埋得更深了。宁宴好奇地探头:“写的啥?”
苏清月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宣布,佛号里都裹着笑意:
「五月初二。
想嫁。
—— 风摇筝」
宁宴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他一把将风摇筝扛在肩上,大步往卧房走去,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婚事办了!”
“放我下来!宁宴你混蛋!” 风摇筝羞愤欲死地捶打着他的背,脸颊却烫得能煎鸡蛋,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五位道侣在身后起哄,宁小蛮的笑声最响亮:“记得请我们喝合卺酒!我要喝三坛!” 白璃蹦蹦跳跳地喊:“新房要用我的狐尾毛编红绳!” 叶青竹推了推玉簪,难得开玩笑:“需要双修指导可以找我。” 苏清月则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 “百年好合”,眼底的笑意像盛了整个星空。
夕阳的金辉洒满玄天宗的山道,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本被遗忘在石桌上的《玄天宗任务记录》,在晚风中轻轻翻动,露出最后一页新添的小字,字迹娟秀,带着几分羞涩的温柔:
「监视任务失败。
原因:目标太狡猾。
不,是我太心动。
—— 风摇筝?绝笔」
廊下的凤仙花在晚风中摇曳,像是在为这对有情人祝福。远处传来白璃和宁小蛮布置新房的吵闹声,叶青竹正在熬制合卺酒,苏清月在抄写喜帖,而卧房里,传来风摇筝羞恼的嗔怪和宁宴低低的笑声,交织成这个夏天最动听的旋律。
那些藏在划掉字迹里的心事,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悸动,终于在这个傍晚,找到了最圆满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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