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大比第三日的演武场,日头刚爬过观礼台飞檐,就被攒动的人头蒸得发烫。宁宴的哀嚎声裹着晨露炸开时,正挂在回廊朱漆柱子上,像只被顽童揪住尾巴的树袋熊。
我不去!打死也不 —— 哎哟! 话没喊完,后腰突然一麻。墨清霜收回的银针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针尖还挂着半滴琥珀色药液。医仙师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里映出宁宴瞬间僵硬的四肢:足阳明胃经与督脉交汇处,定身效果可持续一炷香。
凤傲天单手叉腰,红裙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她像拎麻袋般揪住宁宴后领,将这具人形木偶甩上肩头。绣着云纹的腰带松垮下来,露出内侧凤傲天亲手绣的
二字 —— 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昨夜赶工的杰作。
墨姐姐的针法越发精进了。 苏小狸蹦跳着跟在后面,九条狐尾扫过廊下铜铃,叮咚声里掺着她的笑,夫君放心,程不苦那厮最爱喝陈皮普洱,咱们早给他备好了
特制
茶包。 毛茸茸的爪子晃着个小纸包,里面褐色粉末正簌簌往下掉。
风摇筝抱着件月白战袍小跑追来,衣摆扫过青石板上的露痕。她抬手将袍子披在宁宴肩上,指尖拂过衣襟暗纹 —— 那是用雪蚕丝混着凤傲天的剑穗织成,针脚间藏着墨清霜配的避毒散,在阳光下泛着细碎银光:下摆缝了沐姐姐的护身符,袖口能弹出苏妹妹的迷烟粉......
防不住他自己犯蠢。 凤傲天嗤笑一声,在宁宴屁股上拍了记。定身术的效果恰好在此时消退,他踉跄两步站稳,正听见裁判高喊 请双方选手上台,后颈突然又被墨清霜扎了针。
龙精虎猛丹。 医仙师姐将玉瓶塞进他掌心,瓶身还带着体温,药效三刻,足够你摆完所有花架子。
丹药入喉的刹那,宁宴只觉丹田处腾起股热气,顺着经脉直冲百会穴。他昂首挺胸走向擂台,脚下生风,却在第三级台阶上被自己的袍角绊倒, 摔进尘土里。腰间苏小狸编的狐毛发带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把瓜子壳。
哈哈哈,玄天宗的废物又丢人了!
我赌他撑不过程不苦三枚毒针!
去年大比他还在台下啃烧鸡呢!
哄笑声浪里,宁宴灰头土脸爬起来,正对上对面青衫少年的蹙眉。程不苦腰间悬着十二只药囊,穗子上串着晒干的曼陀罗花,正是药王谷年轻一代公认的用毒奇才。他刚拱手说了句 药王谷程不......,突然脸色一变,手忙脚乱捂住肚子。
开始! 裁判令旗挥下的瞬间,程不苦额角青筋暴起。他看着宁宴摆出的奇怪起手式 —— 左手掐诀像捏剑诀,右手却比了个抓鸡腿的姿势 —— 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蹲了下去。
我...... 少年的声音憋得通红,需要暂时离场!
宁宴眨眨眼,从袖管里抖落颗糖炒栗子:要不你先去茅厕?我等你。
程不苦猛地摇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呻吟。他腰间药囊里的银针突然同时发烫,戳得皮肉生疼 —— 那是昨夜被叶青竹悄悄换过的毒针,此刻正随着他腹内的绞痛共鸣。观众席上爆发出更大的嘘声,有人开始往台上扔烂橘子:装模作样!药王谷就这水平?
我弃权! 程不苦几乎是吼出来的,转身就往台下冲。他跑得太急,腰间药囊互相碰撞,撒出的药粉在阳光下形成诡异的紫雾。更要命的是,随着某个不雅的声响传来,他身后的青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
全场死寂三秒,随即炸开锅。宁宴站在台上,看着程不苦消失在拐角,又看看裁判黑如锅底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向袖袋 —— 那里本该有颗墨清霜给的 止吐丹,此刻却只剩半张油纸,上面沾着可疑的黄色粉末。
宁宴胜。 裁判的声音有气无力,刚宣布完就被淹没在
的怒吼里。臭鸡蛋擦着宁宴耳边飞过,砸在身后石栏上,蛋清顺着雕刻的云纹往下淌。他却以为是喝彩,傻乎乎地挥手致意,结果又一颗烂番茄正中面门。
候场区的月洞门后,叶青竹正将一个空药包塞进袖管。她回头冲其他四人笑,眼角梨涡浅浅:药王谷的弟子也太不小心了,把巴豆粉当陈皮茶喝,活该在台上出糗。 指尖还沾着点未擦净的白色粉末,正是南疆特产的 连环泻。
风摇筝绞着帕子望向擂台,绣着并蒂莲的丝线几乎被捏断:夫君会不会被伤到?那些人看着好凶......
伤他? 凤傲天
地拔剑出鞘,剑身映出她冷冽的眼,敢扔东西的,先问问我这剑答不答应。 她手腕翻转,剑尖挑起块飞来的菜帮,精准地钉回某个叫嚣最响的弟子衣襟上。
墨清霜已提起药箱走向药王谷休息区,步伐从容:程不苦中的是复合泻药,我去送些
对症
的解药,免得他怀疑到我们头上。 苏小狸则晃着尾巴钻进人堆,狐耳动了动,开始散播 程师兄昨晚误食毒蘑菇 的消息。
五人各司其职,配合得如同运转多年的精密机关。而擂台上的宁宴,正被裁判连推带搡赶下台,脸上还沾着番茄籽。他晃进候场区时,叶青竹眼疾手快地递上毛巾,顺便擦掉他嘴角的蛋液:夫君今天威风极了,不战而胜呢~
那是! 宁宴得意地拍着胸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程不苦怎么突然肚子疼得那么厉害?
正在整理药箱的墨清霜手一顿,风摇筝低头给茶杯续水的动作僵住,凤傲天假装研究剑穗,苏小狸的尾巴卷住了自己的爪子,连向来从容的叶青竹都微微卡顿了下。
肯定是紧张过度! 苏小狸第一个反应过来,毛茸茸的爪子拍着宁宴肩膀,我上次参加妖界试炼,也紧张得想......
是水土不服。 墨清霜推了推眼镜,语气笃定,药王谷在西南湿热之地,乍到北方干燥气候,肠胃不适很正常。
许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风摇筝将泡好的茶递过来,茶汤里飘着几片安神的合欢花,夫君别多想,快些歇息,下一场就要开始了。
宁宴将信将疑地抿了口茶,目光扫过五位道侣各异的神色。凤傲天突然把剑鞘往桌上一拍:管他什么原因!赢了就是本事! 叶青竹连忙点头附和,顺势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下一场对手是神剑门的李无锋,妾身听说他......
又要下药? 宁宴警惕地眯起眼。
怎么会呢~ 叶青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从袖中取出半本线装书,封面画着模糊的鸳鸯戏水,只是昨晚有人
不小心
把这书落在他床头,听说他看到天亮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光影。宁宴看着那本春宫图边角的竹叶纹样 —— 那是叶青竹惯用的标记 ——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李无锋顶着黑眼圈上台时,宁宴彻底信了。神剑门弟子的长剑拿反了方向,剑穗缠在手腕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裁判喊
的刹那,他往前踉跄两步,恰好踩在自己的剑袍上, 一声栽倒在地,鼾声震得台板都在颤。
宁宴胜!
这次的嘘声几乎要掀翻演武场的顶棚。有人点燃了手里的助威棒,火光映着愤怒的脸:黑幕!绝对是黑幕!玄天宗靠作弊赢比赛,还要不要脸?把那个废物赶下去!
宁宴委屈地揪着衣角,他今天明明连对手的衣角都没碰到,怎么就成了作弊?他耷拉着脑袋下台,路过观众席时,被人泼了半盆冷水,湿透的衣袍紧贴在身上,显出里面风摇筝绣的
二字,此刻倒像是个笑话。
夫君别难过~ 叶青竹递过干毛巾,指尖悄悄在他掌心画了个符,他们只是嫉妒你有我们呀。
高台上的琉璃瓦下,宁无尘捏碎了手中的白玉茶杯。瓷片扎进掌心,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死死盯着台下那个被簇拥着的身影。身旁的黑袍魔修嗅了嗅空气,脸色阴沉:程不苦中的是
连环泻 ,李无锋是被下了
七日不眠散 ,手法干净利落,像是老手。
废话! 宁无尘抹去掌心的血,眼中寒光毕露,我要的是宁宴的命!今晚子时,你亲自去温泉池解决他,我要看到他的尸体喂鱼! 魔修躬身领命,袖中噬魂珠发出幽绿的光芒,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如同鬼爪。
暮色浸染玄天宗时,宁宴正泡在温泉里哼歌。池边的石桌上摆着风摇筝温的桂花酒,沐瑶光燃的安神香,还有苏小狸剥好的水晶葡萄。他惬意地晃着脚丫,完全没注意到温泉水汽里渐渐弥漫开的血腥气。
院墙外的东墙根下,沐瑶光的佛珠突然发烫。她睁开眼,眸光穿透暮色,看见三道黑影正贴着青石墙移动,其中一人指尖跳动着幽绿鬼火 —— 正是白日里在高台上的黑袍魔修。
来了。 佛女轻声道,指尖掐诀,眉心红点泛起金光。
墨清霜早已将银针布在袖口,针尖淬着无色无味的麻药:东墙三丈,西侧屋檐,还有南边的老槐树后。 她话音刚落,凤傲天的长剑已出鞘三寸,剑身在暮色中映出冷冽的光。
苏小狸的九条尾巴同时炸开,狐毛根根倒竖:南边那个蠢货踩到捕兽夹了! 果然,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叶青竹轻笑一声,从胭脂盒里取出粒珍珠大小的药丸,对着南边树影弹去:正好试试新炼的
美人醉
五道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庭院中。温泉池里的宁宴打了个哈欠,捞起水面上的花瓣:夫人们怎么还不来搓背...... 话音未落,东边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魔修的怒吼:你们...... 早有准备?
他茫然地探出头,看见凤傲天的剑光如匹练般划破暮色,墨清霜的银针在夜空中织成光网,苏小狸化作道红影绕着魔修打转,沐瑶光的佛光笼罩住整片区域,而叶青竹正捏着剑诀,将最后一个黑影钉在老槐树上。
夫君,洗澡水凉了哦。 风摇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端着盛满花瓣的木盆,笑容温柔,仿佛刚才那场短促的厮杀只是幻觉。宁宴看着她裙角未干的血迹,又看看远处被捆成粽子的黑袍魔修,突然明白过来 —— 原来从程不苦拉肚子开始,从李无锋打瞌睡开始,他的五位道侣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温泉水汽氤氲,模糊了道侣们含笑的眼。宁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接过风摇筝递来的浴巾,裹住身体时,触到内侧绣着的细密小字 ——吾夫宁宴,万邪不侵。
夜风吹过,带来演武场方向未散的喧嚣。但此刻的温泉小院里,只有兵器归鞘的轻响,药草入炉的微香,以及苏小狸抱怨 那个魔修的血弄脏了我的尾巴 的嘟囔声。宁宴靠在池边,看着五位道侣围过来,凤傲天递上烈酒,墨清霜检查他有没有受惊,苏小狸蹭着他的膝盖,沐瑶光为他诵经安神,叶青竹则笑着给他倒酒,仿佛刚才那场刺杀只是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我说...... 宁宴抿了口烈酒,暖意从喉咙滑下,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配合着演场戏。
凤傲天挑眉:你?配合?不添乱就不错了。 墨清霜推了推眼镜,递过一碟醒酒糕点:夫君只需负责赢,其余的,交给我们。
月光穿透温泉池的水汽,落在五女一男身上。宁宴看着她们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突然觉得,就算明天大比场上所有对手都
退场,就算全天下人都骂他是废物,只要有这五个人在,他就永远有可以依靠的港湾。
他伸手捞起池中的花瓣,抛向空中:那说好了,明天最后一场,我要亲自出手,让宁无尘看看,他眼中的废物,到底有多大本事。
风摇筝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夫君想做什么,我们都陪着你。
夜色渐深,温泉水依旧温热。远处的演武场还在沸腾,但属于宁宴和他五位道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那场即将到来的最终对决,早已在今夜的星光下,埋下了必胜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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