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墨韵斋的窗纸。前堂早已打烊,小学徒收拾妥当后便回了后巷自家住处,整个铺子只剩下苏晚晚一人,以及炭盆里偶尔迸溅的星火。
左臂的伤处已好了七八分,动作间只余些许酸胀。连日的静养并未消磨她的意志,反而让那份急于探究真相的焦灼,沉淀为一种更为冷静的执拗。那方“守拙”朱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她吹熄了房内的油灯,却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直到子时更鼓敲过,万籁俱寂。
是时候了。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衫,用布条将左臂小心固定,避免发出声响。然后,她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轻轻拉开房门,闪入漆黑的前堂。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有零星几缕惨淡的光线,透过窗棂缝隙,在满地尘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锭和纸张特有的、略带霉味的气息。
她的目标明确——柜台侧面那幅《墨竹图》。
她蹑足而行,脚步落在木地板上,未发出一丝声响。很快,她便来到了柜台前。那幅画在昏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那方“守拙”朱印的位置,她早已牢记于心。
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画轴——
突然,身后极近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书本被碰落的“啪嗒”声!
苏晚晚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缩回手,瞬间转身,背靠柜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屏住呼吸,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是靠近墙角的那堆杂乱书籍!
有人?!
那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她的幻觉。
但苏晚晚知道不是。她的感官在极度紧张下被放大到极致,她能感觉到,那片黑暗中,有一道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是“沽酒客”?还是墨云子派来监视她的人?亦或是……这墨韵斋里,还藏着别的什么?
冷汗顺着她的脊椎滑下。她一动不动,与那片黑暗无声地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黑暗中,那道视线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却并无杀意。
许久,或许只是一瞬,那堆杂书后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借着窗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苏晚晚勉强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青布长袍、身形瘦削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在昏暗中异常明亮,正平静地看着她。
不是“沽酒客”,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人。
“小姑娘,夜半不睡,可是在寻什么东西?”老者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温和,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在此出现。
苏晚晚紧绷的身体并未放松,右手悄然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那支被她磨尖了尾端的银簪。
“你是谁?”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戒备。
老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踱步从阴影中走出,步履轻缓,几乎无声。他走到苏晚晚面前不远处停下,目光掠过她警惕的神情,最终落在她身后那幅《墨竹图》上。
“守拙……”老者喃喃念出那方印文,随即抬眼看向苏晚晚,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看来,你找到了。”
苏晚晚心头巨震!“找到了”?他知道她在找什么?他知道这方印的含义?
“你……你是墨云子的人?”她试探着问,心跳依旧急促。
老者摇了摇头,笑容有些高深莫测:“老夫只是个看店的老朽,与墨大人……算是故旧吧。”
看店的老朽?苏晚晚绝不相信。一个普通看店老人,怎会有如此身手和气度?又怎会在这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藏身于此?
“这方印,是什么意思?”苏晚晚不再绕弯子,直接指向核心。
老者看着她,昏暗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字面意思。守住笨拙,藏锋敛锐。也是一种……处世之道。”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对于身处漩涡,却还想活下去的聪明人而言。”
苏晚晚瞳孔微缩。他是在点拨她?还是在警告她?
“墨云子……他到底想做什么?”她追问,不肯放过任何一丝获取信息的机会。
老者却再次摇了摇头:“墨大人所思所想,非老夫所能揣度。小姑娘,你只需知道,他既将你安置于此,便是认为你尚有价值。而价值,需要用在恰当的时候。”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未透露墨云子的真实目的,又暗示她需要继续等待和忍耐。
“那我该如何做?”苏晚晚逼视着他。
老者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画:“看懂它,便是第一步。”
看懂这幅《墨竹图》?
苏晚晚回头,再次看向那幅在昏暗中沉默的墨竹。瘦硬的枝干,凌厉的笔锋,那“守拙”二字……
她忽然心有所感。墨云子号“守拙”,其画作以墨竹见长,笔法瘦硬通神,寓意坚韧不屈。他将这样一幅可能出自其本人之手(或是极其重要的信物)的画,悬挂在这看似普通的墨韵斋,是否正是在向她传递某种信息?关于他的为人?他的理念?或者……他期望她成为的样子?
守住笨拙,藏锋敛锐。在时机未到之前,隐忍,观察,积累力量。
这不正是她目前最需要做的吗?
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一种奇异的明悟在她心中升起。她不再急于一时去探究所有秘密。
她转回头,看向那神秘的老者,目光已恢复了沉静:“我明白了,多谢老先生指点。”
老者看着她眼中神色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他不再多言,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重新没入那片堆满杂书的黑暗角落,仿佛从未出现过。
前堂重新恢复了死寂。
苏晚晚站在原地,又静静看了那幅《墨竹图》片刻,然后转身,同样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自己的卧房。
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晚的遭遇,证实了她的猜测。墨韵斋绝不简单,那老者也绝非寻常人物。墨云子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隐蔽。
而“守拙”二字,如同一声警钟,敲醒了她因初步胜利而有些浮躁的心。
是的,她需要耐心。需要在这看似平静的“墨韵斋”里,继续蛰伏,继续观察,继续积蓄力量。直到真正能够看清棋局全貌,直到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资本。
她走到桌边,再次拿起那支金丝红宝簪。冰凉的触感传来,却不再让她感到恐惧和压抑。
如今,这簪子,这令牌,这墨韵斋,乃至那幅《墨竹图》,都成了她手中的筹码,是她在这黑暗棋局中,一步步前行的依仗。
她将簪子重新簪回发间。
然后,吹熄了桌上那盏为了伪装而点的、早已冷却的油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下一个,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契机。
守拙,方能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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