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林栀站在学校西门，混在一群同样参与调研的同学中，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紧张的情绪，但收效甚微。今天的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素面朝天，努力将自己融入背景，成为一个最不起眼的观察者。
大巴车缓缓驶向位于市郊高新区的星辰俱乐部基地。一路上，同行的同学们兴奋地讨论着可能见到的明星选手，尤其是关于刚刚经历失利的Starlight会是什么状态。林栀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心微微出汗。
车子最终在一栋设计感十足、现代简约风格的建筑前停下。“星辰电竞俱乐部”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竞技世界的威严。
在俱乐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穿过明亮的大厅，墙壁上挂满了战队获得的荣誉和选手们的定妆照。林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着，很快，她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陆星辰的官方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队服，眼神锐利，嘴角微抿，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冷傲，与游戏语音里那个偶尔会流露出疲惫和寻求认同的“x”判若两人。
“那就是Starlight啊……真的好帅，也好冷的感觉。”旁边有女生小声嘀咕。
林栀迅速低下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被带到了会议室，由俱乐部的媒体运营负责人介绍俱乐部的新媒体矩阵运营情况。林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记录笔记，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走廊外的动静。
突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会议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严，透过门缝，林栀看到几个穿着队服的身影快步走过。为首的那个，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冷硬，不是陆星辰是谁？
他似乎刚结束一场训练赛，眉头微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甚至没有朝会议室这边瞥一眼，径直带着队友走向了训练室的方向。
只是惊鸿一瞥，林栀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现实中的他，比照片和视频里更具压迫感。那种专注于自身世界的强大气场，让她这个“知情者”感到一阵心虚。
简单的介绍会后，同学们被允许在公共区域自由活动并完成各自的访谈任务。林栀抱着笔记本，像一只警惕的小鹿，小心翼翼地避开训练室的方向，在基地的展览区、休闲区徘徊。
基地内部比她想象的更整洁、也更专业化。巨大的战术白板立在公共休息区，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复杂的符号和箭头；专门定制的理疗室、健身房一应俱全；甚至连餐厅的菜单都标注着每种食材的卡路里。
这就是他日夜生活、训练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顶尖职业俱乐部的严谨与高效。
在一个展示柜前，她停住了脚步。里面陈列着一枚枚设计精美的冠军戒指和奖牌，其中属于陆星辰的那几枚格外醒目。它们静静地躺在天鹅绒上，诉说着主人曾经的辉煌。林栀不禁想起他昨晚在游戏里那句带着不甘的“可惜了”。
正当她出神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嗨，你是来调研的同学吗？”
林栀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笑容阳光的大男孩，穿着星辰战队的队服——是队伍的Adc选手周扬。
“啊，是、是的。老师好。”林栀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别别别，叫我周扬就行。”周扬笑着摆摆手，显得十分随和，“我看你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对我们战队的荣誉墙感兴趣？”
“嗯，觉得很厉害。”林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那都是过去式啦。”周扬的语气轻松，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最近我们打得不太好，特别是上周……唉。”他叹了口气，很自然地就跟这个陌生的学生抱怨起来，“星队……就是我们队长，压力超大，这几天训练赛都快住里面了。”
林栀的心微微一紧。周扬口中的“星队”，就是陆星辰。他果然处在巨大的压力之下。
“队长他……很严格吗？”她试探着问，想多了解一些现实中的他。
“何止严格，简直是魔鬼！”周扬夸张地做了个表情，但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抱怨，反而带着敬佩，“不过他就是那样，对自己要求最高。就是有时候太固执了，特别是对辅助位的配合……总觉得不够满意。”
辅助位？林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这恰好印证了x在游戏里透露的信息。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不算太大，但十分清晰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拍在了桌子上。紧接着，是陆星辰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声音，隔着门板模糊地传出来：
“沟通！我说了多少次！提前沟通！不是等你死了再给我报miss！”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周扬也缩了缩脖子，对林栀做了个“你看吧”的口型。
林栀的心跳再次加速。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现实中的陆星辰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那种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远比游戏里通过电流传来的声音更具冲击力。
调研结束，返回学校的大巴上，林栀的心情比去时更加复杂。现实中的星辰战队，现实中的陆星辰，给她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那种高压下的挣扎、对胜利近乎偏执的渴望，都无比真实地呈现在她面前。
晚上，她几乎是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心情登录了游戏。当x的组队邀请发来时，她点击接受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今天有点晚。”x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加疲惫，还带着一丝未完全消散的烦躁。显然是下午训练赛的余波还未平复。
“嗯，有点事。”林栀用“大叔音”含糊地回应。她很想问问他是不是训练不顺，但又怕露出马脚，只能将关心压在心底。
今晚的游戏开局就不顺。匹配到的队友似乎心不在焉，连续出现低级失误。逆风局的压力下，x的打野风格也变得愈发急躁和激进，几次冒险的入侵都险些送掉优势。
若是平时，林栀会冷静地提醒他稳住节奏。但今天，亲眼目睹过他在现实中的压力后，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忽然有点不忍心再对他进行哪怕一丝一毫的“指挥”。她只是更加专注地操作，尽可能地用视野和保护技能去配合他，甚至帮他弥补一些激进的失误。
在一波失败的团战后，队伍里的上单开始甩锅打野。x沉默着，没有反驳，但林栀能感觉到耳机那端传来的低气压。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游戏里用了略带安抚的语气，打破了沉默：“没事，x老板。这波我的，视野没做好。下波我们找机会抓单，还能打。”
耳机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大叔”会主动揽责任。过了几秒，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
接下来的对局，x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打得凶猛，但不再那么不计后果。两人靠着默契的配合，硬是将一场巨大的劣势局一点点扳了回来。
当最终翻盘成功，屏幕上跳出“胜利”字样时，林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谢了。”x突然开口，声音里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些许，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指的，或许是最后这局艰难的胜利，也或许是“大叔”在那关键时刻的安抚和理解。
这句道谢，让林栀猝不及防。一股混合着心疼、愧疚和一丝丝隐秘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那句“你压力很大吗”几乎要脱口而出，最终却只是化为变声器里低沉的回应：
“应该的，老板。”
游戏结束后，林栀没有立刻退出。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x的游戏资料，看着那个简单的Id发呆。
今天在基地的所见所闻，与游戏里x的表现不断在她脑海中交织。那个在现实中冷硬、严厉、背负着巨大压力的队长，和这个在游戏里会因为她一句安抚而低声道谢的“老板”，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想起下午在基地，周扬说他们辅助位的配合有问题。而x在游戏里，却对她这个“大叔”辅助展现出了极高的信任和依赖。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
如果……
如果我不是以“默言”的身份，而是以林栀的身份，能否也能在现实中，为他分担一些压力？哪怕只是提供一点点战术上的建议？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立刻摇了摇头，试图将它驱散。这太危险了，无异于玩火自焚。她一个来调研的学生，凭什么对职业战队的战术指手画脚？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调研小组的群里发的消息。明天，他们将有机会观摩战队的日常训练赛，并可以与俱乐部的战术分析师进行简短的交流。
观摩训练赛……
近距离看到他们的战术打法……
甚至……有机会提出“问题”？
林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x暗下去的头像，一个清晰而危险的计划，逐渐在她心中成形。
或许，她可以小心翼翼地，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尝试着……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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