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渊终于收回目光,攥紧手中的密信,转身步入衙门。他没有看到,街角老槐树下的蓑衣人影也悄然移动,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融入雨幕,只留下几滴泛着幽绿色荧光的尸墨,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雨水冲散,却在石缝间留下一道极细的绿痕——那是引魂符的引子,只待时机成熟,便能将太庙中蛰伏的怨魂引至谢景渊身旁。
夜雨依旧滂沱,吏部衙门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青石板上的水洼倒映着长乐宫诡异的红光,宛如碎裂的血色玉玦。谢景渊走在幽深的回廊上,忽然后颈一凉,仿佛有人用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猛然回首,回廊上空无一人,唯有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如同催命的更漏。
他并不知道,一场交织着与的新一轮陷害,已如这无边的夜雨般,悄然织就一张天罗地网,正向着他和沈清辞缓缓收紧。而那张绘有两人身影的影符,此刻正被快马加鞭送往太后余党的手中,符纸上的人影在烛火的映照下,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破纸而出,扑向他们的猎物。
四月十二的夜,雨幕如一张被狂风撕扯的破布,比初十那夜更显暴戾。狂风裹挟着雨珠,似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子,狠狠地砸在吏部衙门朱漆大门上,的声响震得门环上的铜兽都在微微颤抖。谢景渊独坐书房,烛火被窗外呼啸而入的风晃得忽明忽暗,在案头那封带着墨香的密诏上投下诡谲的光影。明黄的绫缎封皮泛着冷光,皇上亲启四个字的朱印,在烛火下透着诡异的暗红,与卷首语中蓑衣人所用的尸墨颜色如出一辙。
大人,这密诏是内侍省总管李公公亲自送来的。暗卫统领阿木压低声音,黑袍下摆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靴底沾着的泥水里,混着一点泛绿的粉末。他目光警惕地扫了眼窗外,喉结因紧张微微滚动,继续说道,李公公说皇上今夜在太庙祭祖,突然想起先祖祭典的事,十万火急地命您主持。我在宫门外瞧见个黑影鬼鬼祟祟跟着送诏队伍,追了两条街还是让他跑了,只在地上捡到这点粉末,您看,这像是卷首语里蓑衣人藏身处老槐树下的腐叶粉。说着,阿木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指尖因雨水浸泡发白,却仍小心翼翼地将粉末递上前,李公公还叮嘱,让您明日辰时就去太庙熟悉流程,半点不可延误。
谢景渊指尖缓缓抚过密诏封皮,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不禁想起三日前平定兵变时,沈清辞递来的那张镇军符。同样是明黄底色,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温度。那时沈清辞的手坚定有力,将镇军符塞进他掌心时,还低声说了句万事小心。此刻,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指腹蹭过封皮上的龙纹,突然眼神一凛:阿木,你有没有觉得这龙纹有些古怪?仔细看,鳞片缝隙里藏着极细的黑色丝线,和卷首语里蓑衣人画影符用的骨笔丝线质地很像。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语气愈发凝重,你去把春桃姑娘送来的艾草粉取来,均匀撒在密诏周围。再派人盯着李公公,查查他今日除了送密诏,还和哪些人见过面,事无巨细,都要汇报。
阿木刚转身准备离去,书房的门一声被轻轻推开。沈清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道袍下摆沾满泥点,显然是冒雨疾驰而来。他额前的碎发被雨水黏在苍白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紧紧提着一个青布小包袱,里面裹着半块寒香墨和一支桃木剑,腰间的玄阴罗盘正剧烈震颤,盘面裂痕中渗出的暗红微光比往日更浓,在雨雾里凝成细小的光点,不住地朝着太庙的方向闪烁。
谢大人!沈清辞快步走进来,顺手关上房门挡住寒风,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鬓角的水珠随着急促的动作滴落,我刚在城郊道观查到,最近有批太庙祭祀用的木偶从鬼市流出。那些木偶身上刻着的符文,和当年周明怨煞附过的木偶简直一模一样!我担心...这次的祭典恐怕暗藏杀机。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谢景渊案头的密诏,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什么可怖之物。
谢景渊抬头看向沈清辞,只见他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不知为何,谢景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卷首语里自己淋雨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心疼。那心疼来得毫无征兆,却像藤蔓般瞬间缠绕住心脏。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帕子,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先擦擦吧,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撑伞?也不怕着了凉。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关切的口吻,仿佛面对的不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而是...
沈清辞伸手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间蹭过谢景渊的指腹,两人皆是一愣。谢景渊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却温暖有力;沈清辞的指尖因常年磨墨调符,透着丝丝凉意。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交织,像一道电流划过彼此心头。沈清辞低头擦着发梢,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晕,想起幼时母亲替自己擦拭头发的场景,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出门时太急,一时忘了带伞。不过无妨,我道袍内侧缝了防水的油布,里面没怎么淋到。说着,他拉了拉道袍衣襟,露出里面淡青色的里衣,衣角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这是我家乡的纹样,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从前...想起我娘在灯下一针一线绣它的模样。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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