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微浊,却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宁静之力。韦无火沉浸其中,只觉得先前因强行控火而带来的神魂刺痛与疲惫,正被一股温和清凉的气息缓缓抚平。那气息并非纯粹的灵气,更夹杂着无数草药淬炼后的精华残渣,虽驳杂,却意外地与他体内几种力量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尤其是那缕得自青龙骨环的生发之气,竟活跃了几分,协助修复着神识的损耗。
他依照《混沌祖龙经》的基础法门运转周天,不再追求力量的增长,而是专注于巩固方才那“掌控入微”的感悟。神识内视,能清晰地“看”到左臂龙鳞之下,那原本如同脱缰野马般的赤龙火气,此刻虽依旧奔腾,却已然被无数细密无形的“缰绳”所约束,循着更为有序的轨迹流转。
“呼吸……循环……”韦无火回味着醉龙老人关于“活火”的阐述,心有所感。他尝试着不再以意志强行驱使那缕被约束在黑色酒坛中的火苗,而是分出一丝极细微的神识,融入其中,模仿着石鳞穿山甲吞吐天地精元的韵律,引导火苗自身进行一种极其缓慢而玄奥的震荡。
起初毫无变化,那火苗依旧死寂。但他并不气馁,心神空明,持续引导。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心神即将再次耗竭之际,那团稳定燃烧的赤金色火苗,极其微弱地、自发地跳动了一下!
这一下跳动,并非他神识驱使,而是火苗核心能量在某种韵律带动下产生的自发共振!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韦无火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活性”的萌芽!
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轰然一震,对《混沌祖龙经》中一段关于“龙力自生,循环不息”的晦涩经文,骤然有了全新的理解。并非强行掠夺外界灵气,而是引导自身力量形成内在的、生生不息的循环体系!
他福至心灵,引导着这一丝微弱的“活性”韵律,不再局限于坛中火苗,而是尝试着引动体内那缕被初步梳理过的赤龙火气。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微鸣在体内响起。那缕赤龙火气随着那独特的韵律开始缓慢震荡,每一次震荡,都仿佛将力量核心淬炼得更加凝练一丝,同时竟隐隐从周围沉寂的青龙生气、乃至那被压制的葬渊死气中,汲取到极其微薄、却真实不虚的能量补充,化为自身成长的资粮!
虽然这循环初成,汲取的能量微乎其微,远不足以支撑修炼,但其意义却非同凡响!这代表他的力量,开始从纯粹的“消耗品”,向具备一定“自我成长”特性的方向蜕变!
他左臂的龙鳞之上,那原本杂乱无章的赤红色纹路,竟开始自发地蠕动、重组,隐隐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介于符文与龙形图腾之间的模糊印记!这印记一闪而逝,却散发出一股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龙威。
茅屋内,看似假寐的醉龙老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有点意思……这么快就摸到了‘混沌龙符’的边角,这小子,倒真是个怪胎。”
就在这时,韦无火忽然感到怀中那盛放净世魂引碎片的玉盒,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触感。同时,他刚刚凝聚的那一丝“混沌龙符”的感应,也捕捉到山下极远处,传来一缕极其隐晦、却让他本能感到厌恶与心悸的波动。
那波动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
韦无火猛地从调息中惊醒,睁开双眼,看向醉龙老人。
醉龙老人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中再无丝毫睡意,他望向山下那缕波动传来的方向,冷哼一声:“嗅觉倒是灵敏,这么快就又摸上来一只小虫子,还是只擅长藏头露尾的。”
“前辈,是血煞宗的人?”韦无火心中一紧。
“不像。”醉龙老人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玩味,“气息更阴晦,更擅长隐匿和神魂窥探,像是‘影阁’或者类似组织的探子。看来,惦记你的人,比我想的还要多。”
他看向韦无火,语气带着一丝考较:“方才,你感觉到了什么?”
韦无火仔细回想那瞬间的感应,不确定地道:“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神念扫过,带着一种……冰冷的窥视感,让人很不舒服。而且,净世魂引碎片似乎也有所警示。”
“嗯,感知尚可,尤其是你这刚刚成型的龙符,对恶意窥探倒是敏感。”醉龙老人点了点头,“看来,你身怀重宝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血煞宗明着来,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则喜欢暗地里下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小子,修行之路,从来不只是力量的积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人,不会跟你正面厮杀,他们会用各种手段,蛊惑你的心智,离间你的同伴,甚至在你修行关键时进行干扰,防不胜防。”
韦无火心中一凛,想起之前血煞宗长老的疯狂,以及那两只逃逸的、能引动深渊意志的变异蛊虫,顿时明白了醉龙老人的告诫。未来的敌人,恐怕会更加诡谲难测。
“晚辈谨记。”他沉声应道。
“记住就好。”醉龙老人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这‘火候’掌控得足够好,管他明枪暗箭,一把火烧了便是。不过现在嘛……”
他目光转向韦无火,带着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笑意,搓了搓手:
“你神识恢复得差不多了,对自身火气的控制也勉强够看。是时候开始办正事了——”
“来,小火工,先放三碗血,要心头精血,火力最旺的那种!咱们的‘龙血沸’,该下料了!”
“……”韦无火看着醉龙老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个晶莹剔透、刻画着无数导流符文的白玉碗,一时语塞。
这位前辈,思维跳脱得实在让人跟不上。前一刻还在说着暗潮汹涌、人心叵测,下一刻就能面不改色地让人放三碗心头精血……
但他知道,这看似荒诞的要求,恐怕正是醉龙老人“调和”之术的真正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多问,接过玉碗,指尖逼出一缕凝练如赤晶的龙血,落入碗中,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放入冷水。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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