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坠，暮色如血。
韦无火站在洞口，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微妙平衡。龙血的灼热与凤凰火种的温凉在经脉中交织流转，像是两条相互追逐的游鱼。手腕内侧的暗金龙鳞印记微微发烫，提醒着他体内沉睡的力量。
把这个穿上。
鲛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韦无火转身，接过她递来的一件深灰色斗篷。入手冰凉滑腻，像是某种水生生物的皮膜制成，表面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鲛绡衣，鲛梦简短地解释，能掩盖你的气息，避开妖兽的嗅觉。
韦无火披上斗篷，顿时感觉周身温度下降了几分，连体内躁动的龙血都似乎安静了些。他注意到鲛梦自己也穿着一件类似的衣物，只是颜色更接近深海的墨蓝，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如雪般白皙。
白凤最后一个走出洞穴，他换了一身素白劲装，腰间悬着一枚赤金令牌，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火光。他看了韦无火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青铜挂件抛还给他。
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韦无火郑重地将挂件戴回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他的皮肤，竟有一丝暖意传来。
韦标高大的身影堵在洞口，脸上暗青图腾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记住路线，沿溪流南下，遇三岔口走左边水道，天亮前能到月牙涧外围。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韦无火，无论发生什么，别轻易动用龙血力量。你现在就像个行走的火药桶。
韦无火郑重点头。他转向洞内其他人，深深一揖：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若我娘亲能转危为安，韦无火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陆唐华温和一笑：快去吧，时间紧迫。
鲛梦已经走到溪边，纤细的手指轻触水面，闭目感应着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水流平稳，适合夜行。
三人告别众人，沿着蜿蜒的山溪悄然南下。韦无火走在中间，鲛梦在前引路，白凤殿后。随着天色渐暗，溪水开始泛出微弱的蓝光，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这是荧光水藻，鲛梦头也不回地解释，只有在水质极纯净的溪流中才能生长。
韦无火惊讶地看着脚下闪烁的蓝色光带，它们随着水流摇曳，如同天上的星河坠入了凡间。这样美丽的景象，他多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
别分心。白凤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景往往伴随着危险。
仿佛印证他的话，溪边灌木丛中突然传来窸窣声响。韦无火浑身一紧，本能地摸向腰间的柴刀——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别动。鲛梦的声音如清风拂过耳畔，是夜行狐，不伤人。
果然，几只皮毛银灰的小兽从灌木中探出头来，鼻子抽动着嗅了嗅空气，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韦无火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山野小子，在这些见多识广的古族后裔面前，简直像个刚学走路的孩童。
我们为什么要夜间赶路？他压低声音问道，白天不是更安全吗？
对你而言，恰恰相反。鲛梦轻盈地跳过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龙血觉醒者会不自觉地散发龙气，白天活动的妖兽大多嗅觉灵敏，隔着几里地就能闻到。而夜行生物主要靠听觉和热感应，鲛绡衣正好能屏蔽这些。
白凤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九死还魂草只在月夜开花，我们必须赶在月圆之夜前到达。
韦无火心头一紧：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四。鲛梦回答，明晚就是最佳采集时机。
这意味着他们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韦无火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夜色渐深，溪流逐渐变宽，两岸的山势也越发陡峭。月光被高耸的岩壁遮挡，只有溪中的荧光水藻提供微弱照明。鲛梦却如鱼得水，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小心，这里开始有吸血水蛭。她突然停下，指着水面上一团团黑色的漂浮物，别让它们沾到皮肤。
韦无火仔细看去，只见无数拇指大小的黑色生物在水面蠕动，背部泛着恶心的紫光。它们似乎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正缓慢地向溪边靠拢。
绕不过去，必须涉水。鲛梦皱眉，白凤，你能烧出一条路吗？
白凤冷哼一声，指尖跃起一簇金色火苗。他刚要出手，韦无火却拦住了他。
等等，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些黄色粉末撒入水中。粉末遇水即化，转眼间，那些吸血水蛭像是遇到了天敌，纷纷退散。
硫磺粉，韦无火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平时打猎用来驱蛇的。
鲛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聪明。
白凤收起火焰，不置可否地扬了扬下巴：继续走。
三人顺利渡过这段溪流，前方水面突然分岔，形成三条支流。
左边。鲛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窄的那条。
这条支流蜿蜒进入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水位变浅，只能蹚水而行。韦无火突然感到手腕上的龙鳞印记一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了一下。
不对劲......他低声警告。
话音未落，芦苇丛中猛地窜出一道黑影，直扑鲛梦面门！
黑影快如闪电，却在即将触及鲛梦的瞬间凝固在半空。
月光下，韦无火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一个类人形的生物，全身覆盖着滑腻的黑色鳞片，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面布满针状的牙齿。它的四肢异常纤长，指尖生着锋利的蹼爪，此刻正被一层薄冰冻结，动弹不得。
水魅。鲛梦冷静地后退一步，双手保持着结印的姿势，群居生物，附近一定还有更多。
仿佛响应她的话，四周芦苇丛中响起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像是无数牙齿在互相敲击。
白凤指尖金焰暴涨：退后，我来处理。
不行！鲛梦厉声制止，在芦苇荡放火，我们都会被烧死！
韦无火拔出柴刀，警惕地环顾四周。黑暗中，无数双惨白的手爪从水面伸出，扒拉着芦苇秆向他们靠近。手腕上的龙鳞印记越发灼热，体内的龙血似乎感应到了危险，开始蠢蠢欲动。
背靠背！他低喝一声，三人立刻形成一个防御圈。
第一只水魅扑了上来。白凤一掌击出，金焰化作长鞭，将它抽飞出去。但那生物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入水中不见踪影。
它们不怕火！白凤脸色微变。
鲛梦双手快速结印，一道水幕从溪中升起，化作无数冰针刺向四周。几只水魅被刺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但更多的怪物从水下冒出。
韦无火挥动柴刀，将一只扑来的水魅劈成两半。黑色的体液溅在他脸上，带着腐鱼般的恶臭。令他心惊的是，那被劈开的身体竟然在水中蠕动着，似乎要重新合为一体。
物理攻击无效！他大喊警告。
鲛梦的额头已经见汗：我的水系法术只能暂时阻挡它们！
情况危急，水魅的数量越来越多，最近的已经逼近到三步之内。韦无火感到体内的龙血沸腾起来，左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没办法了！他咬牙，正要主动唤醒龙血力量，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清凉。
青铜挂件无风自动，悬浮起来，散发出柔和的青金色光芒。光芒所到之处，水魅们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后退，像是遇到了天敌。
凤凰威压......白凤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枚金翎的位阶比我想象的还高。
鲛梦抓住机会，双手猛地合十：
以挂件光芒为中心，一道冰环迅速扩散，将方圆十丈内的水面瞬间冻结。数十只水魅被封在冰层中，保持着各种狰狞的姿势。
快走！她一把拉住韦无火，冰封维持不了多久！
三人顾不上疲惫，踩着冰面狂奔。身后传来的碎裂声，显然那些怪物正在挣脱束缚。
终于，他们冲出了芦苇荡，前方溪流陡然变宽，形成一个小型湖泊。月光毫无遮挡地洒在水面上，映出一片银辉。
跳进去！鲛梦命令道，水魅不敢进入开阔水域！
三人纵身跃入湖中。韦无火本以为会沉入冰冷的深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浮在了水面——鲛绡衣不知何时已经膨胀起来，像救生衣一样提供了浮力。
回头望去，岸边果然聚集了数十只水魅，但它们只是不甘地嘶叫着，不敢踏入开阔水域一步。
安全了。鲛梦长舒一口气，水魅是伏击型生物，在开阔水域没有优势。
白凤皱眉看着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青铜挂件：金翎自动护主......这不合常理。除非它认你为主人。
韦无火茫然地摇头：它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我从小戴到现在。
你父亲是谁？白凤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知道，韦无火苦笑，娘亲从不提起他，只说他已经不在了。
白凤与鲛梦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都没再追问。
三人游到对岸，疲惫地爬上岸边。夜已过半，月亮西沉，星光黯淡。
休息一个时辰。鲛梦检查了一下四周，再有两个时辰路程就到月牙涧外围了。
韦无火靠着一棵树坐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和湖水浸透，左臂的龙鳞印记仍在隐隐作痛。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青铜挂件，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父亲是谁？为何会留下凤凰族的宝物？自己体内的龙血又从何而来？
但这些谜团都要暂时搁置。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在月圆之夜前找到九死还魂草。
他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那里就是月牙涧的方向，也是救母亲的唯一希望。
闭上眼睛，韦无火强迫自己小憩片刻。他知道，更危险的旅程还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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