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庄园内外早已是另一番景象。仆从们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气氛。今日,是顾阑秋的及笄礼。
顾阑秋身着沈清弦亲自挑选的藕荷色采衣,坐在妆台前,由徐嬷嬷和青黛悉心打理。乌黑的长发被精心梳理,挽成特定的少女发式,等待着三加仪式中一次次改变,最终象征成年。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眼眸,此刻因庄重的场合而沉淀下几分沉静,更显风姿初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妆台上那支白玉兰簪上。自那日沈清弦为她戴上后,这枚玉簪便成了她最心爱之物,几乎日日簪发。指尖轻轻拂过温润的簪身,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她自然要戴着它。
前厅及特意布置的庭院内,宾客渐至。除了本地交好的乡绅、宋知府等官员女眷,还有苏婉音一家、林清荷等手帕交,甚至几位沈清弦暗中邀请来的、颇有清名的邻州文人雅士。场面虽不及京中豪门奢靡,却也足够郑重体面,符合沈清弦为她规划的“不奢靡却周全”的原则。
沈清弦一身月白长衫,作为主人兼顾阑秋的“兄长”,周旋于宾客之间。他年纪虽轻,但气度从容,言谈得体,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仪,令不少年长者都暗自赞叹。唯有目光偶尔扫向内院方向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墨尘早已布下暗卫,将庄园守得如铁桶一般,但高嵩派来的杀手萧寒至今下落不明,如同暗夜中的毒蛇,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吉时已到,赞唱声起。顾阑秋在徐嬷嬷的引领下,缓步走入布置妥当的礼堂。少女身姿挺拔,步伐沉稳,面对满堂宾客的注视,她不卑不亢,仪态万方,引得众人暗自点头。
正宾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邻州致仕老翰林夫人担任,她含笑为顾阑秋进行初加、再加的仪式,更换襦裙、发钗,口中念诵着祝福的古语。顾阑秋一一依礼而行,动作流畅自然,显示出徐嬷嬷平日严格教导的成果。
沈清弦站在主位之侧,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礼台上从容行礼的少女。看着她从娇俏少女渐渐蜕变成清丽动人的待嫁之女模样,心中百感交集。欣慰、骄傲、不舍,还有那日益清晰、再也无法压抑的深情,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的意儿,终于要长大了。
就在三加之礼即将开始,最为庄重的曲裾深衣和钗冠即将奉上,全场气氛最为肃穆凝神之际——
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宾客席后方的廊柱阴影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直指礼台正中刚刚完成二加之礼、正微微垂首的顾阑秋!
那身影手中寒光一闪,是一柄淬了毒的短刃,直刺顾阑秋后心!狠辣、精准,毫不留情!
“意儿!”
沈清弦的惊呼与行动几乎同时爆发!他一直在戒备,精神高度集中,此刻反应更是快到了极致!他离礼台尚有数步之遥,根本来不及飞身扑上,情急之下,他猛地拂袖挥出,将面前案几上盛放酒水的青铜酒爵扫飞出去!
“铛!”一声刺耳脆响!
那酒爵灌注了沈清弦惊人的内力,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刺客的短刃!火星四溅中,短刃被撞得偏了方向,擦着顾阑秋的衣袖划过,割裂了一道口子,却未能伤及皮肉。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满堂宾客瞬间哗然!女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大乱!
那刺客一击不中,身形毫不停滞,如同附骨之疽,第二击紧随而至,招式更加刁钻狠戾!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死士!
“护住小姐!”徐嬷嬷虽惊不乱,第一时间将顾阑秋拉向自己身后,青黛也吓得脸色发白,却仍勇敢地挡在前面。
而沈清弦,已然如同瞬移般挡在了顾阑秋与刺客之间!他面色冰寒,凤眸中煞气凛然,那是属于前世摄政王的滔天怒意!他空手对白刃,招式却精妙绝伦,看似惊险地格挡闪避,实则每一招都蕴藏着化解与反击的后手,竟将那武功高强的刺客逼得一时无法近身!
他不能在此刻完全暴露实力,但护住顾阑秋,寸步不让!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墨尘及其手下暗卫)从不同方向掠入礼堂,迅速控制住几个可能藏有同伙的角落,并开始疏散惊慌的宾客。墨尘更是直接加入战团,与沈清弦默契配合,双战刺客!
刀光剑影,在原本喜庆祥和的礼堂内交错闪烁。宾客们仓皇躲避,桌椅倾覆,杯盘狼藉。
处于风暴中心的顾阑秋,在最初的惊悸之后,竟迅速镇定了下来。她没有像寻常闺秀那般尖叫晕厥,而是紧紧攥住了袖中那枚白玉簪,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并不算特别高大、却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身影,看着他以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武艺与刺客周旋,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愤怒。
这些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伤害她,破坏她来之不易的幸福,更是让清弦哥哥一次次身处险境!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忽然注意到靠近侧门的一个丫鬟,虽然也装作惊慌模样,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偷偷将手伸向了袖袋。
“小心那边!”顾阑秋不及多想,立刻出声示警,同时将身边一个倾倒的香炉奋力推向那个方向!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一片混乱中格外清晰。
墨尘手下的一名暗卫闻声而动,瞬间制住了那个欲要发射暗器的丫鬟同伙。
沈清弦在激斗中听到顾阑秋的声音,心中一颤,既为她临危不乱的敏锐感到骄傲,又为她身处险境而心急如焚。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他与墨尘交换了一个眼神,攻势骤然加紧。沈清弦卖了个破绽,诱使刺客全力攻来,墨尘则从侧后方悄无声息地递出杀招!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刺客萧寒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透出的剑尖。他拼尽最后力气,扭头看向沈清弦,嘶声道:“高公……公……不会……放过……”话音未落,已气绝身亡。
混乱,终于渐渐平息。
满堂狼藉,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被妥善安置到偏厅压惊。礼堂内,只剩下沈清弦、顾阑秋、墨尘以及少数核心之人。
沈清弦第一时间转身,紧紧抓住顾阑秋的双肩,上下打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意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她全身,最后落在她被划破的衣袖上,瞳孔微缩。
顾阑秋看着他眼中尚未褪去的惊怒和后怕,看着他因为保护自己而微微凌乱的发丝和衣襟,心中那股暖流与酸涩交织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她用力摇了摇头,反而伸手轻轻拂去他肩头沾染的一点灰尘,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没事,清弦哥哥。你……你有没有受伤?”
少女的关怀如同春风,瞬间抚平了沈清弦心中翻腾的戾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将所有威胁碾碎的暴戾冲动,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只是一个瞬息,便克制地放开,转而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没事了,别怕。”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顾阑秋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勇敢:“我不怕。有清弦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及笄礼被中断,喜庆蒙上了阴影。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死考验中,某些东西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固。沈清弦的守护,顾阑秋的成长,以及两人之间那早已超越寻常的情感,都在刀光剑影中得到了最直接的印证。
礼虽未成,但少女已然在这场惊变中,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年洗礼。而沈清弦知道,与高嵩的最终对决,已然迫在眉睫。他紧握着顾阑秋的手,目光望向京城方向,冰冷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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