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之后,宸王府安静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阿缘像换了个人。她不再满院子乱窜,也不再追着陈伯和厨房的王大厨要吃的。大多数时候,她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院子里,要么坐在石阶上发呆,要么就抱着膝盖,看蚂蚁搬家。
她偷偷看过好几次夜行云的伤。那道狰狞的伤口,被她用纱布包成了一个丑陋的“粽子”,手腕处还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夜行云竟然没有拆掉。
他就顶着那个可笑的蝴蝶结,面无表情地处理公务,接见下属。
这让阿缘心里的愧疚感越胀越大。
她开始学着小桃的样子,给夜行云端茶送水。
夜行云在书房看密报,她就捧着一盘新出炉的桂花糕,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她不说话,也不进去,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夜行云被她看得心烦,抬头冷冷地瞥她一眼。“有事?”
阿缘把盘子往前递了递,小声说:“王大厨新做的,你尝尝。”
夜行云的目光落在桂花糕上,又移到她脸上。“你不吃?”
“我……不饿。”阿缘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
这三天,她确实没什么胃口。一想到那满是竹刺的陷阱和夜行云手臂上流出的血,她就觉得喉咙里堵着东西,再美味的食物也咽不下去。
她情绪低落,夜行云手腕上的红线也跟着安分下来,不再刺痛,也不再跳动,只是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比尖锐的疼痛更让他不适。
“拿进来。”他命令道。
阿缘眼睛一亮,连忙端着盘子小跑进去,放在他手边。
夜行云拿起一块,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指尖把玩。“本王要去南方了。”
“嗯,我知道。”阿缘点点头。
“皇上要为本王办一场践行宴,就在今晚。”
“哦。”阿缘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夜行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换作以前,一听到“宴”这个字,她的眼睛早就亮得像两颗星星了。
他放下桂花糕,站起身。“去换衣服。”
阿缘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
“你说呢?”夜行云反问。
手腕上那根无形的线,就是最不容拒绝的圣旨。
阿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可是……我去了,会不会又给你惹麻烦?”
夜行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自己那只受了伤的左臂,那个丑陋的蝴蝶结,正好对着阿缘的眼睛。
阿缘立刻闭上了嘴。
她明白了。他是想告诉她,最大的麻烦,她已经惹过了。
入夜,皇宫灯火通明。
当夜行云带着阿缘出现在殿门口时,原本喧闹的大殿,有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今天的夜行云,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他神情冷峻,眼神如冰,仿佛那日猎场的意外,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而他身边的阿缘,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新衣,小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她紧紧跟在夜行云身后,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和不安。
“皇弟,你可算来了。”景王夜行昭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他的目光状似关切地落在夜行云的手臂上。“听闻皇弟在猎场受了伤,为兄一直担心不已。如今看来,并无大碍,为兄也就放心了。”
夜行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阿缘跟在他身后,却偷偷抬眼,看向夜行昭。
她清楚地看到,夜行昭的身上,那根连接着他自己的黑线,比之前更粗了,上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恶意和嫉妒。而另一根连接着皇帝的黑线,也正微微发着光。
他们又在算计什么。
“哟,这不是宸王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吗?”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安和公主坐在不远处,满脸鄙夷地看着阿缘。“怎么,宸王府是没人了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带到陛下的御宴上来?”
她的话音刚落,夜行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杀意。
安和公主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想起那日被生生折断手腕的嬷嬷,脸色瞬间白了。
“行云,坐吧。”高位之上,皇帝夜承发话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夜行云收回目光,拉着阿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席位是早就安排好的,阿缘的位置就在夜行云的身侧。满桌的珍馐美味,山珍海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换作平时,阿缘的口水早就流下来了。可今天,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她的脑子里,全是纵横交错的黑线。
皇帝夜承的身上,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根最粗的黑线连着景王,一根连着镇国公安远山,还有一根,连着那个坐在文臣之首,一直没说话的丞相。
此刻,皇帝和丞相之间的那根黑线,正在轻微地发光震动。他们在密谋着什么。
“行云啊,”皇帝举起酒杯,看向夜行云,“听闻你在猎场为救护卫,不慎被野猪所伤,勇气可嘉。朕敬你一杯。”
野猪?阿缘愣住了。她明明记得,那是个陷阱。
夜行云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他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稳稳地举着。“谢父皇。”
他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南方盐务,盘根错节,此去路途艰险,你要万事小心。孤,在京城等你凯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阿缘却从他身上那根连接着丞相的黑线上,看到了两个字:算计。
阿缘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抓紧了夜行云的衣角。
夜行云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手腕上的红线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被羽毛搔刮的波动。他偏过头,低声问:“怎么了?”
“那个老头,”阿缘抬起下巴,朝丞相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和皇帝的线,在发光。他们很高兴你要去南方。”
夜行云的眼神沉了沉。
“还有夜行昭,”阿缘继续小声汇报,“他刚才跟那个老头眉来眼去,他们两个的黑线,也亮了一下。”
她口中那个老头,正是镇国公安远山。
夜行云心中了然。看来,他的好父皇,好二哥,还有镇国公,已经为他的南下之行,铺好了一条黄泉路。
宴席过半,歌舞升平。
阿缘始终提不起精神,面前的“游龙戏珠”和“凤穿牡丹”都变得索然无味。她只是偶尔拿起筷子,夹一小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着。
夜行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至少那样,通过红线传来的情绪,是鲜活的,是满足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带着一股让他心慌的愧疚。
“吃东西。”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阿缘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本王让你吃。”他又重复了一遍。
阿缘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烧鹅,默默地塞进嘴里。她吃得很慢,很认真。
夜行云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手腕上的红线,终于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因食物而产生的满足感。虽然很微弱,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沉闷的死寂。
就在这时,玄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夜行云身后,俯身在他耳边,:“王爷,景王殿下派人出宫了,方向是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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