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剔骨钢刀,卷着巴掌大的雪片,发疯似的抽打着这辆孤零零的马车。
车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早已被冻得硬邦邦的积雪死死卡住了车轮,马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像头累死的野兽,彻底瘫痪在了一处荒岭之上。
“操。”
夜行云低骂一声,刚想扬鞭催马,手腕处猛地窜上一股钻心的剧痛。那感觉太他妈熟悉了,就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钝刀子,正一点点锯开他的腕骨。
他闷哼一声,扔掉缰绳,回身一脚踹开车厢门。
“好烫……饲养员,我是不是被扔进烤箱了……”
车厢角落里,阿缘缩成小小一团。她那张平日里白嫩得像糯米团子的小脸,此刻红得吓人,活像只刚出锅的熟虾子。
那根平日里若隐若现的红线,此刻彻底显了形。它不再是温和的羁绊,简直就是一条正在燃烧的导火索,滋滋作响,深深勒进阿缘细瘦的手腕肉里,皮肉周围已经泛起了一圈焦黑。
姬无尘那个瞎子给的药,失效了。
离北境越近,那个该死的“九幽聚煞阵”磁场排斥就越强。阿缘这个“神魂”,就像是一块误入烈火的干冰,正在被强行气化。
夜行云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嘶——”
指尖刚一触碰,竟被烫得缩了一下。这哪是发烧,这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业火,能把人烧成灰的那种。
“疼吗?”夜行云声音沙哑,因为【同命相连】,他此刻承受着双倍的灼烧感,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刚冒出来就被蒸干了。
阿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瞳孔都有些散了。在她眼里,全世界都在融化,到处都是乱窜的黑红线条。她想哭,可眼泪刚流出来就变成了蒸汽。
“不疼……就是……好饿,想吃冰镇大西瓜……想吃薄荷糖……”她呢喃着,本能地伸手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哪怕一丝凉气。
夜行云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的纯阳罡气帮她镇压。然而,霸道的真气刚一渡入她体内,阿缘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剧烈抽搐,嘴角直接溢出一丝鲜血。
不行!她是神魂,受不住凡人这种刚猛的路子。
“没用的东西!”夜行云一拳砸在车壁上,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这该死的贼老天。
他一把捞起滚烫的阿缘,用大氅裹紧,像护着稀世珍宝一样跳下马车,顶着风雪冲向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破庙。
……
“轰!”
破庙那扇腐朽的木门不是被推开的,是被夜行云一脚踹成了渣。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山神庙,四面漏风,神台上的泥塑神像断了半截身子,正用那双掉漆的死鱼眼冷漠地盯着这两个闯入者。
夜行云将阿缘放在稍微干净些的干草堆上,转身一刀劈碎了供桌,又顺脚把那半截神像踹倒,几下便劈成了木柴。
火折子亮起,篝火在庙内升腾。
但这点凡火,对于阿缘体内的业火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她烧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开始无意识地抓挠自己的脖子,指甲在白皙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别动!”夜行云抓住她的手,掌心被烫得发红。
“热……好热啊……饲养员,要把阿缘烤熟了……”阿缘哭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因为刻在骨子里的吃货属性,还在胡言乱语,“不要烤……阿缘不好吃……太瘦了,全是骨头……”
夜行云看着她痛苦扭曲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涨。
他这双手杀过万人,见过无数惨烈的死法,眼皮都没眨过一下。可此刻,看着这个只会吃喝撒娇的小东西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燃烧”,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恐惧。
这根红线,既然连着命,那老子就陪你赌一把。
夜行云眼底闪过一抹疯劲。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在此刻显得无比累赘的黑色劲装,赤裸出精壮的上身。那是怎样的一副身躯——纵横交错的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在他的胸膛和后背,每一道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证明。
“寒冰诀,逆转!”
他低吼一声,强行散去了护体的纯阳罡气,转而催动体内那股最为阴毒、平日里被他死死压制的寒冰内力。
这是当年他在北境冰原为了活命修习的邪门功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刹那间,破庙内的温度骤降,仿佛从人间跌入了冰窖。
夜行云的眉睫上迅速结出了一层白霜,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惨白色,甚至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气。那种经脉逆行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他现在就是一块刚从万年冰窖里拖出来的寒铁。
“过来。”
夜行云咬着牙,俯下身,一把将那个快要烧成火炭的小团子按进了自己怀里。
“滋——”
冰与火的碰撞,竟然发出了烙铁入水般的声音。
一股浓烈的白雾瞬间从两人紧贴的身体间升腾而起,将他们笼罩其中。
“唔!”
夜行云浑身肌肉紧绷如铁。
痛。
真他娘的痛。
怀里的阿缘就像是一块烧红的木炭,死死贴在他最冰冷的皮肤上。那种冷热交替的极致刺激,让他感觉自己的皮肉仿佛正在被一层层剥离。
但阿缘却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鱼。
“凉……好凉快……”
她本能地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夜行云的身躯。滚烫的脸颊在他结了霜的颈窝处蹭来蹭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大冰块……好舒服……”
夜行云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必须精准地控制着体内寒气的输出量——多了会冻死她,少了压不住火。
这种精密的操作,比他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还要累人。
就在这时,阿缘迷离的双眼似乎恢复了一丝焦距。
她趴在夜行云的胸口,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左胸处一道狰狞的黑色伤疤。那是三年前他中尸毒留下的,每逢阴雨天便痛入骨髓,药石无医。
“饲养员……”
阿缘伸出滚烫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那道冰冷的伤疤。
夜行云呼吸一滞,正要呵斥她别乱动,却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在耳边响起:
“这里的线在哭……好多黑线在咬你……疼不疼呀?”
夜行云浑身一震。
即便神志不清,即便自己都要烧死了,她看到的……竟然还是他的痛?
“不疼。”夜行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吞了把沙子。
“骗人……线都打结了……”
阿缘嘟囔着,像是哄小孩一样,低头在那道伤疤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呼——痛痛飞走,坏线走开……”
随着她的动作,一抹极淡、却纯粹至极的金光从她指尖溢出,渗入了那道黑色的伤疤。
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困扰了夜行云整整三年的顽疾,那块如同附骨之疽的黑肉,竟然在金光中迅速消融,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流了出来。紧接着,新生的粉嫩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填平了伤口。
原本那股时刻折磨着他神经的阴冷痛感,瞬间消失无踪。
夜行云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神力?
这小东西,真的是神?
怀里的小家伙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随着那点金光的消散,她身上的高热也终于退去。她吧唧了一下嘴,把脸埋进夜行云的胸肌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大冰块……别走……阿缘要把你吃掉……”
庙外的风雪似乎停了。
夜行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口水都要流到自己身上的小乞丐。他身上的寒霜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温热。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阿缘恢复白皙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软糯q弹,像刚蒸好的馒头。
“以前很痛。”
他在黑暗中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
“现在……不痛了。”
他收紧了手臂,将大氅裹得更严实了一些,生怕一丝风雪钻进去扰了她的好梦。这种被人当成“药”,而不是当成“刀”的感觉,竟然该死的不错。
然而,这份难得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踏、踏、踏……”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兀地从庙外的风雪中传来。
那声音很轻,没有战马奔腾的震动感,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火堆里的火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腾”地一下变成了幽幽的绿色,疯狂地摇曳起来。
夜行云眼底的温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熟悉的、令人胆寒的暴戾杀气。
他没有起身,依旧单手搂着阿缘,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握住了身旁的横刀。
“嘎吱——”
一阵阴风吹过,破庙那半扇残破的窗户被吹开。
外面的黑暗中,亮起了十几双幽绿色的鬼火。
借着诡异的雪光,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不是普通的狼群。每一匹巨狼的背上,都骑着一个身披残破重甲的身影。
他们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长戈,脖腔之上,空空荡荡。
没有头。
怀里的阿缘不安地皱了皱眉,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
“唔……饲养员……好多没头的狗狗……它们的线,是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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