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缘的手指白嫩纤细,指尖还沾着一点点刚才啃鸡腿留下的油光,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这一指,简直比圣旨还灵。
远处的软轿旁,抬轿的太监脚底像生了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轿帘低垂,里面安静如鸡,仿佛真的是一座空轿子。
全场目光刷地一下聚焦过去。
“二皇兄。”
叶行云拎着刀,刀尖随意地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他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声音懒洋洋地传过去:“怎么,看到自家妹妹腿要断了,也不出来叙叙旧?这缩头乌龟当得,挺有心得啊。”
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轿帘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叶行昭一身素净儒袍,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温润笑容,仿佛刚从诗会上踏青归来,对眼前这个血腥修罗场完全“状况外”。
“原来是三弟。”
叶行昭走下软轿,眉头微蹙,那演技,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他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安和与昏死的嬷嬷,故作惊讶:“这是怎么了?本王刚路过此地,便见此处喧哗……安和怎会如此狼狈?”
这一波装傻充愣,若是放在梨园,高低得是个台柱子。
周围的贵女与官员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心中已经信了七分。毕竟景王殿下向来贤名远播,简直是皇室里的道德标杆,怎么会做出下药这种下作事?定是那疯批宸王想要乱咬人。
“大骗子。”
阿缘趴在叶行云背上,小脑袋凑到他耳边,声音不大,但很笃定。
在她的视野里,叶行昭整个人被一团浓稠得像墨汁一样的黑气包裹着。那根连接着安和公主的黑线,正在疯狂颤动,像是一条急于切断联系的毒蛇。
“他说谎的时候,嘴里的黑气都快把轿子顶棚熏黑了。”阿缘嫌弃地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好臭,比村口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叶行昭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叶行云眼底闪过一丝暴戾的笑意。他不需要证据,大理寺那一套讲究证据,他叶行云只讲心情。
阿缘说臭,那就是臭。
“三弟,这位姑娘怕是对我有误会……”叶行昭还在试图挽尊,上前一步,摆出一副长兄如父的宽容姿态,“今日之事,恐有隐情。不如先让御医为安和诊治,我们兄弟二人去父皇面前……”
“去父皇面前?”叶行云打断了他,手中长刀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发出嗡鸣声。
“那是你们阴沟里的老鼠爱干的事。我这人,喜欢现结。”
话音未落,叶行云动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一句废话。
他手中的长刀猛然挥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凛冽罡风,裹挟着千钧之力,贴着地面呼啸而去。
“轰——!!”
这一刀,不是砍人,是拆迁。
那顶象征着亲王尊贵的紫檀木软轿,瞬间被那道霸道的刀气从中劈开,炸成无数碎木屑。漫天木屑纷飞中,叶行昭虽然即使后撤,但头顶束发的玉冠却被刀气余波扫中,“啪”地一声碎裂。
三千青丝瞬间披散下来,凌乱地遮住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狼狈至极。
全场哗然。疯了!宸王真的疯了!这可是当朝二皇子!当众削发,这跟打脸有什么区别?
叶行云收刀入鞘,刀柄撞击鞘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看都没看那个披头散发的“长兄”,只是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既然二皇兄眼瞎,看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那本王就帮你把轿子拆了。视野开阔些,看得清楚。”
叶行昭垂在身侧的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刺破掌心。但他不能发作,一旦发作,他经营多年的“完美受害者”人设就崩了。
忍。必须忍。
他深吸一口气,在乱发后露出一双阴鸷的眼,声音压抑到了极点:“三弟教训得是。今日……是皇兄眼拙了。”
这就忍了?
阿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个虽然头发乱了、但身上黑气反而更浓郁的男人,小声对叶行云说:“饲养员,这个人的忍耐力,比村口的王八还要厉害。王八被戳一下还会咬人呢。”
叶行云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崩住笑意。
他转身,踱步回到早已吓瘫的安和公主面前。
“二皇兄走了。”叶行云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石头,“现在,没人救得了你。”
安和满脸鼻涕眼泪,妆全花了,惊恐地看着那个不断放大的黑色靴底。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三皇兄!我是你妹妹!是父皇的女儿!你不能……”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截断了所有的求饶。
安和公主的惨叫声瞬间冲破云霄,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叶行云面无表情地收回脚,安和的右小腿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看着都疼。
“本王说过,要你一条腿。”叶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昏死过去的安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本王这人,最讲诚信。”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一把捞起还在看热闹的阿缘,像抱小孩一样单臂将她抱起。
“走了,这里空气不好,一股子茶味儿。”
……
宸王府营帐。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帐篷里只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叶行云把阿缘放在铺着虎皮的软塌上,转身去拿桌上的湿帕子。刚才为了教训人,靴子上沾了灰,他嫌脏。
阿缘盘着腿坐在榻上,手里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桂花糕,一边小口啃着,一边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世界级难题。
“在想什么?”叶行云擦完手,随口问道。
阿缘咽下嘴里的糕点,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山泉水,透着一股子让叶行云心慌的求知欲:“饲养员,我有问题。”
“问。”叶行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姿态慵懒。
“那个光屁股的侍卫,吃了那碗虫子汤之后,为什么要去撞树?”阿缘一脸认真,“是因为树里面有母虫子在勾引他吗?”
“噗——”
叶行云刚喝进嘴里的茶,直接化作人体喷泉。
他剧烈地咳嗽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呛的,还是被那该死的问题给雷的。
这特么怎么解释?
告诉一个连男女大防都不懂、世界观只有“食物”和“怪物”的小丫头,那是?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叶行云这辈子杀过的人比吃过的盐都多,审讯过最嘴硬的细作,对付过最阴险的政敌。但此刻,面对阿缘那双不染一丝杂质的黑白眼眸,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感觉自己的cpU都要干烧了。
“那个……”叶行云放下茶杯,指节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击,“那个汤里有一种毒。”
“我知道,那个姐姐很坏。”阿缘点点头,“但是中毒了为什么要脱衣服?还要……还要用那个地方去蹭树皮?他不疼吗?树皮很粗糙诶。”
叶行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组织语言:“这种毒,会让人的血变得很热。非常热。就像……把你扔进开水锅里煮一样。”
“哦——”阿缘恍然大悟,拖长了尾音,“原来是热疯了呀。”
“对。”叶行云顺着这个台阶赶紧下,“因为太热了,所以他要脱衣服散热。”
“那撞树呢?”阿缘紧追不舍,简直是致命一击,“树是冰做的吗?还是说……”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他想把那棵树吃了?可是树那么硬,也没有肉啊。他牙口真好。”
叶行云扶额,感觉自己二十年的皇家修养在这一刻崩塌殆尽。
他看着阿缘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突然有些无力。在她眼里,世界或许真的就这么简单:饿了就吃,痛了就叫,坏人就是冒黑烟的怪物。
那种名为“情欲”的肮脏东西,在她看来,居然还不如一口肉来得实在。
“不是吃树。”叶行云咬牙切齿,决定终结这个话题。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精准地扔到阿缘怀里。
“那是发疯。懂吗?吃了坏东西,脑子坏了,发疯。”
阿缘接住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包还温热的糖炒栗子。
刚才在外面杀气腾腾的宸王殿下,回来的路上居然顺手买了零食。
“哦,发疯啊。”阿缘剥开一颗栗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那看来那个姐姐也是想发疯,结果被我喂给别人发疯了。”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栗子上。
叶行云看着她专心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和尴尬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帐外风声呼啸,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御林军调动的嘈杂声,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序曲。
叶行云知道,今天这一刀下去,他和二皇子、太后乃至皇帝的脸皮算是彻底撕破了。接下来的春猎,哪怕是一草一木,恐怕都藏着杀机。
但他不在乎。
“阿缘。”他突然开口。
“嗯?”阿缘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抬头看他,像只被点名的小仓鼠。
叶行云倾身向前,那双总是带着杀意的眸子,此刻却倒映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抹去她嘴角的一点栗子屑。
指腹温热,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粗糙薄茧。
“以后离那些奇奇怪怪的汤远点。”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除了本王给你的东西,谁给的都别吃。哪怕是玉皇大帝给的蟠桃,只要本王没点头,那就是屎。”
阿缘愣了一下,随即嫌弃地皱起鼻子:“我又不是傻子,谁会吃屎啊。”
“那就好。”叶行云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眼底的戾气散去,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可是饲养员……”阿缘突然放下栗子,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她盯着叶行云的胸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怎么了?”叶行云见她表情不对,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柄。
“你这里……”阿缘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的心口位置,“那条红线,刚才变粗了。”
叶行云一怔。那是连接他和阿缘的“命线”,或者说……姻缘线?
“而且……”阿缘歪了歪头,语气有些困惑,“它还在发光。就像……就像那碗汤里的虫子一样,变成了粉红色。饲养员,你也中毒了吗?”
叶行云:“……”
他该怎么解释,那不是虫子,那是他在给她擦嘴时,不合时宜地加快了的心跳?
这种事,本王没法教你。
叶行云黑着脸站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剥好的一颗栗子,扔进自己嘴里。
“闭嘴,睡觉。明天还要进山打猎。”
“哦。”阿缘乖乖躺下,拉过毯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你明天能打那种很大的熊吗?我想吃熊掌。”
“……打。”
“还要抓兔子。”
“抓。”
“还要……”
“再废话就把你扔出去跟那个侍卫一起撞树。”
帐篷里的灯火摇曳了一下,映出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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