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一百三十六位朝廷大员,此刻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除了殿外风雨呼啸,就只剩下那个站在御阶前的紫袍男人,粗重却极具压迫感的呼吸声。
夜行云动了。
“咔咔——”
两侧禁军下意识握紧刀柄,指节发出脆响。
但夜行云没拔剑。
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一捧易碎的初雪。他将裹在大红锦被里的阿缘,稳稳放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阿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她死死盯着龙椅上的夜承,嘴唇煞白,神神叨叨地念着:“好多线……他在吸所有人的线……”
夜行云没接这茬,只是单膝跪地,细致地帮她掖好被角,挡住了穿堂而过的阴风。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起身。
脊梁笔挺,如枪似剑。
“父皇。”
夜行云的声音很哑,像吞了一口烧红的炭,又像是喉咙里卡着血沫。
“您刚才问我,凭什么敢闯金殿,凭什么敢要定魂珠。”
他把手伸进怀里。
“嘶——”丞相赵普吓得脸皮一抖,连退三步,生怕这位杀神掏出什么暴雨梨花针。
啪嗒。
一本沾着血水和污泥的蓝色账册,像块废纸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桑皮纸,水火不侵。
“这是钱万金的真账本。”
夜行云看着龙椅上的老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家常,“我知道您在找它。所有人都以为我烧了,但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喜欢留一手。”
大殿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像是要把殿内的氧气抽干。
礼部尚书钱谦死死盯着地上的那本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里面记的哪是账,分明是京城半数权贵的催命符,还有……景王夜行昭谋逆的铁证!
“这东西,能换一颗珠子吗?”夜行云问。
龙椅上,夜承盯着那本账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帝王惯有的傲慢。
“老三,拿一本破账本就想换朕的镇国之宝?”夜承嗤笑一声,“你未免太看轻朕,也太高看这些身外之物了。”
“是不够。”
夜行云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手移向腰间。
解下了一块沉甸甸、黑漆漆的铜牌。
铜牌不过半个巴掌大,雕成猛虎下山之势,虎眼镶着红宝石,在昏暗的大殿里闪烁着妖异的血光。
这东西一亮出来,一直像尊泥菩萨般杵在武将首位的镇国公安远山,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如刀。
玄甲卫虎符。
大渊朝最精锐的三万重骑兵,谁拿谁就是京城的王。
夜行云把虎符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掂一块路边的破石头。
然后,手腕随意一抖。
哐当——
代表着无上权柄、足以让无数人疯魔的虎符,在金砖地面上翻滚、跳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最后孤零零地滑到了账本旁边。
“加上这个,够不够?”
夜行云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仿佛扔掉的不是兵权,而是一块吃剩的骨头。
死寂。
这次是彻底的死寂。
满朝文武看着地上的两样东西,脑瓜子嗡嗡作响。
一本能血洗朝堂,一本能颠覆江山。
这两样东西,随便哪一样扔出去,都能让大渊朝翻天覆地。
可现在,它们就像两块破抹布,被夜行云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弃如敝履。
“夜行云,你疯了……”景王党的一位御史忍不住出声,嗓子都在劈叉。”
夜行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只是盯着夜承,嘴角扯出一抹极尽嘲讽的笑。
“在这破殿里,你们争得头破血流,父子相残,兄弟反目,为的不就是这两样东西吗?”
“钱,权。”
夜行云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东西,“现在我都给你。这江山我不要,这王位我嫌脏。这烂透了的朝堂,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我只要那颗珠子。”
“给她续命。”
说完,他垂下眼帘,看着脚边的阿缘。
阿缘正努力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想去够那块亮晶晶的虎符,嘴里还嘟囔着:“这个……能不能换烧鸡……看着挺值钱的……”
夜行云眼底的冰霜瞬间化水,他伸手把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塞回被窝。
“别乱动,那个不好吃,硌牙。”
龙椅上。
夜承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御阶。
在阿缘的视野里,这个老人身上无数根黑色的触手疯狂舞动,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贪婪地扑向地上的账本和虎符。
夜承弯腰,捡起虎符。
冰凉的铜块入手,那是权力的质感。
夜承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逆子”面前,露出这种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
不是父慈子孝,而是交易达成。
“老三啊。”
夜承摩挲着虎符上的纹路,语气变得诡异的温和,“朕一直以为,你是最像朕的。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可惜。”
夜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地上的阿缘,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你还是太年轻。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你以为这是深情?不,这是蠢。”
“只有废物,才会把垃圾当成宝。”夜行云冷冷回怼。
夜承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垃圾!”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看也不看,随手一抛。
木盒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啪。
夜行云抬手稳稳接住。
入手的瞬间,一股温润的气息透盒而出,手腕上那根几近崩断的红线,似乎都安稳了几分。
正品。
“带着你的女人,滚吧。”
夜承转身,背对着夜行云,重新走向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从今日起,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府。既然你不要兵权,那就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吧。”
夜行云没有行礼,更没有谢恩。
他弯腰抱起阿缘,转身就走。
大步流星,没有丝毫留恋。
“夜行云……”
阿缘窝在他怀里,小脸贴着他冰凉的胸甲,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哼,“那个老头……把那只大老虎拿走了……那是你的……”
“给你换药了。”夜行云低头看她,脚步没停。
“可是……那是大老虎啊……”阿缘委屈巴巴,“那个老头身上的黑线……把老虎缠住了……老虎在哭……”
夜行云脚步微微一顿。
他回头。
看了一眼那个坐在龙椅上,正在把玩虎符的老人。
在阿缘的视野里,无数黑色的丝线正从夜承体内涌出,死死缠绕在虎符之上,像是在吞噬上面的煞气,又像是在被煞气反噬。
“让他拿。”
夜行云收回目光,跨出高高的门槛,一脚踏进漫天风雨中。
“有些东西,拿了是要烫手的。”
“而且……”
夜行云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苍白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狠戾与戏谑。
“我给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再拿回来?”
这江山,就当是暂时寄存在那老东西手里。
雨还在下。
冲刷着殿前的白玉阶梯,将这一路留下的血迹洗刷得干干净净。
宫墙深深,压抑得让人窒息。
但夜行云觉得,这十几年来,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过。
“阿缘。”
“嗯?”
“想吃什么?”
“叫花鸡……要三只……不,五只……”
“好。”
夜行云抱紧了怀里的人,将那座代表着最高权力的金銮殿,彻底甩在了身后。
“买十只,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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