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望江楼静得能听见院里落叶打旋儿的声音。
夜行云坐在窗边,指尖一下下摩挲着那方素白的鲤鱼手帕。玄影已经退下,但他的话,却像钉子似的,楔进了夜行云的脑子。
张海,知府夫人。
一条鲤鱼。
一根从知府夫人心口长出来,连着黑石滩的红线。
这盘棋,比他想的,要带劲多了。
他刚闭上眼,准备将这堆乱麻捋顺,沉入那片惯常的、冰冷的绝对寂静中。
然而——
轰!
一股仿佛能把五脏六腑都活活掏空的饥饿感,毫无预兆地狠狠攥住了他的胃。
紧接着,是刺骨的寒意,像是被人扒光了扔进冰河里,每个毛孔都在疯狂收缩,骨头缝里都在飕飕地冒着冷气。
夜行云猛地睁开眼。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根与阿缘相连的红线,此刻不再温热,反而冰冷僵硬,像一条淬了寒毒的铁丝,死死勒着他的皮肤,将那股绝望的寒意疯狂倒灌进来。
是阿缘。
这小东西,又在搞什么鬼?梦到自己饿死了?
夜行云眉心拧成一个死结,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了上来。
烦死了。
但他还是站起身,脚步比脑子更快,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隔壁阿缘的房间。
门虚掩着。
他刚停在门口,一阵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就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冷的……好饿……”
“一个……一个包子就好……”
女孩的呓语破碎又模糊,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那种最原始、最让人心脏发紧的绝望。
夜行云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征战沙场,听过无数临死前的哀嚎,见过无数绝望的眼神,可没有哪一种,像此刻这般,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精准地扎穿了他层层包裹的坚硬心防。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是对“活着”,最卑微的乞求。
他胸口莫名一窒。
怎么安慰?他不会。
说“别怕”?屁用没有。
把她摇醒?只会让她更害怕。
夜行云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这位让三军闻风丧胆的煞神,脑子宕机了。
他那颗习惯了权谋算计、生杀予夺的脑袋,在这一刻彻底短路。
最终,这颗被暴力和命令塞满的cpU,只蹦出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直奔后院厨房。
“砰——!”
一声巨响,厨房的门被他一脚踹飞。
里面睡得正香的王大厨和几个伙夫,吓得直接从铺上弹了起来,还以为是江洋大盗摸进来了!
“谁、谁啊!”
“啊!王……王爷!”
看清来人是那位煞神后,几个人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夜行云裹着一身杀气,眼神比外面的月光还冷。
“做吃的。”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做……做什么,王爷?”王大厨舌头都捋不直了。
“所有她爱吃的。”夜行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盐焗鸡,蟹粉酥,水晶虾饺,桂花藕……还有,冰糖肘子。”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立刻,马上。做不出来,你们也就不用做了。”
……
阿缘是被一股极其霸道的肉香给活活香醒的。
她睁开眼,梦里那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饥饿感,像是见了鬼一样,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眼前不是冰冷的街角,也没有冲她龇牙、抢她半个馒头的野狗。
是温暖跳跃的烛光。
以及……满屋子浓得化不开的食物香气!
她愣愣地坐起来,一眼就看见夜行云站在不远处的桌边,背对着她,身形笔挺,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而那张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金黄油亮的盐焗鸡,精致小巧的蟹粉酥,甚至还有一整盘酱色浓郁、颤巍巍的冰糖肘子,正散发着几乎能让人犯罪的甜香。
“醒了?”
夜行云听到动静,转过身,神情别扭得要死。
“吃。”
一个字,又干又硬。
阿缘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满桌的食物,没说话。她默默爬下床,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离自己最近的桂花藕,塞进嘴里。
好甜。
她又夹了一筷子,再夹一筷子。
吃着吃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一颗,两颗,大颗大颗地砸进面前的白瓷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没哭出声,只是机械地、大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像要把梦里缺失的所有,都一口气补回来。
夜行云就那么站着,看着她。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温暖的烛光下,用一桌食物,对抗着刻在灵魂里的寒冬。
他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杀意、滔天的恨意,在这一刻,竟然被这安静又执着的“吃”,给一口一口地抚平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吃东西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夜行云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她细白的手腕上,因为在梦里挣扎,被床沿磨出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他走过去,像是本能驱使,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那道红痕。
阿缘的身体轻轻一颤,却没有躲。
她抬起头,一双被水汽洗过的眼睛,黑亮得惊人。
她看着夜行云,嘴里还嚼着一块软糯的肘子皮,含糊不清地,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夜行云,你人……还怪好的嘞。”
夜行云的手指,像被闪电劈中,猛地缩了回来。
他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她。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聒噪。”
只是那悄悄泛起红晕的耳根,把他卖了个底朝天。
“王爷。”
就在这诡异又温馨的气氛里,玄影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瞬间,房间里的暖意被门口灌入的夜风吹散,寒气再次占了上风。
夜行云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转身,声音沉了下来:“说。”
玄影双手呈上那方手帕。
“属下查到,这种双面异色绣的鲤鱼,并非寻常绣法。二十年前,宫中尚衣局有一位姓苏的绣娘,以此绣法独步后宫。”
夜行云的眼神猛地一利。
玄影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而那位苏绣娘……曾是舞妃娘娘入宫前,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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