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郊。
这里坐落着帝国科学院最庞大的实验基地。巨大的冷却塔喷吐着白烟，蒸汽管道像血管一样爬满了每一座建筑的外墙。这里是凯勒教授的领地，也是帝国永固防线理论的心脏。
一辆挂着海军旗帜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了基地的大门。
博格大公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那座象征着工业力量的巨大齿轮雕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平时，海军部和科学院的关系并不融洽。博格看不起凯勒那些笨重的陆地要塞，认为那是浪费钢铁；而凯勒则鄙视海军的铺张浪费，认为战列舰不过是漂浮的铁棺材。
但在今天，这两个帝国最大的保守势力，有了共同的敌人。
实验室深处。
凯勒教授正对着一块黑板发火。他的手里拿着半截粉笔，脚下是一堆被撕碎的图纸。
一群助手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上次在公开讲座上被那个神秘声音诱导泄密后，凯勒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他后来回过味来了，那个提问根本不是什么学生的求知，而是一次精心设计的窃密。
那是对他学术尊严的践踏。
教授。助手小声提醒道，博格殿下到了。
凯勒猛地转过身，眼中的怒火还未消散。
让他进来。凯勒冷冷地说道。
博格推门而入，手里依然拿着那根标志性的马鞭。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博格开门见山，是因为那个叫祝云山的小偷吗？
你知道是他？凯勒的眼睛眯了起来。
除了第17号测试场的那群疯子，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博格走到一张实验台前，随手拿起一个精密的黄铜齿轮，他们不仅偷了你的技术，还把你的理论当成了垫脚石。我听说，他们把你的要塞炮残骸切碎了，焊在了一辆拖拉机上。
砰！
凯勒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试管架哗哗作响。
这是亵渎！凯勒咆哮道，这是对科学的强奸！那是艺术品！他们竟然把它变成了……变成了……
变成了一个怪物。博格接过了话头，一个专门用来针对你的怪物。
博格放下齿轮，直视着凯勒的眼睛。
教授，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代表着帝国的秩序和正统。现在，一群跳梁小丑试图用他们的旁门左道来颠覆我们。他们说你的要塞是乌龟壳，说我的战列舰是吞金兽。
他们想要证明，廉价、粗糙、甚至肮脏的东西，可以战胜精密和宏大。
凯勒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想怎么样？凯勒问。
合作。博格吐出两个字。
我要在冬雷演习中，彻底碾碎他们。不仅是军事上的毁灭，更是理论上的诛心。博格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我听说，你设计了一种新型的移动要塞炮，但是因为预算问题，一直停留在图纸上？
是有这么回事。凯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陆军部那帮蠢货，嫌它太重，太贵。
钱，我出。博格大手一挥，海军部的秘密账户里，有一笔储备金。我可以全部调拨给你。
你要什么？
我要你把那个东西造出来。博格指着北方，还要你派出你最得意的门生，带着最先进的观测设备，加入我的红军。我要让林建业的那台破车，在你的技术面前，显得像个原始人的玩具。
我们要用绝对的火力，绝对的装甲，告诉世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工业力量。
凯勒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博格，又看了看满屋子的图纸。
成交。凯勒咬着牙说道，我会让那群异端知道，偷来的技术终究只是皮毛。在真正的宗师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
三天后。帝都财政部。
魏征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份文件，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犯了。
这是一份厚得像砖头一样的预算申请书。封面上印着绝密的字样，下面是一行烫金的大字：
《关于冬雷联合演习红方部队特别战备物资调拨及技术升级专项预算案》。
简称，联合预算。
在这份文件的末尾，赫然盖着海军部和帝国科学院两枚鲜红的大印。
博格大公和凯勒教授联名签署。
魏大人。萨镇东站在办公桌前，脸上挂着那种让人讨厌的职业假笑，请您过目。这是为了保证演习的公平性和对抗强度，红军方面做出的必要调整。
公平性？魏征翻开文件，只看了几眼，手就开始发抖。
调拨十二辆最新型的IV型改进坦克。
加装海军级的观瞄系统。
申请三百发特种穿甲弹。
甚至还有……一台代号为移动堡垒的实验性重型武器的紧急制造经费。
总金额：两百万帝国马克。
两百万！
魏征猛地合上文件，愤怒地盯着萨镇东。
你们这是在打仗还是在烧钱？两百万马克！这足够装备两个整编师了！你们只是去打一场演习，对手只有一辆车！一辆破车！
萨镇东不为所动。
对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陛下亲自关注的演习。萨镇东淡淡地说道，博格殿下认为，必须展现出帝国军队最强大的一面，才能不辜负陛下的期望。而且……
萨镇东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魏征。
而且，魏大人您不是也给蓝军批了五万马克的安家费吗？既然蓝军可以有特殊支持，红军为什么不能有？这就是公平。
这是勒索。魏征咬牙切齿。
这是政治。萨镇东纠正道，殿下说了，如果您觉得这笔钱财政部出不起，海军部可以垫付。但是，这笔账必须记在冬雷演习的总账目里。
魏征的后背瞬间湿透了。
他明白了博格的阴险。
博格把这笔巨额开支，强行捆绑在了这场赌局上。
如果林建业输了，按照之前的对赌协议，魏征不仅要承担渎职的责任，还要负责填补这这两百万马克的窟窿。
到时候，不仅是他，连整个沈家，甚至所有支持革新派的文官集团，都会被这笔天文数字的债务拖垮。
这是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啊。
魏大人，签字吧。萨镇东催促道，工期很紧，科学院那边还在等着米下锅呢。
魏征颤抖着拿起了钢笔。
他看着那份文件，就像看着自己的判决书。
他想拒绝。但他不能。博格和凯勒的联名，代表了军方和学术界的双重意志，再加上皇室对演习的关注，他这个财政大臣根本没有驳回的权力。
他只能赌。
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那个远在北方的疯子身上。
林建业啊林建业……魏征在心里哀嚎，你可千万别是个只会吹牛的草包。你要是输了，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征闭上眼睛，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一周后。北方战区，红军集结地。
火车站的卸货站台上，人声鼎沸。
一列专列缓缓停靠。巨大的帆布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狰狞的钢铁巨兽。
那是博格大公用两百万马克堆出来的怪物。
十二辆经过全面升级的IV型坦克，炮塔上加装了附加装甲，炮管换成了更长身管的型号。
而在车队的最后，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身影。
那是由凯勒教授亲自设计的移动堡垒——一台基于重型铁路平板车底盘改造的自行火炮。它搭载了一门150毫米口径的要塞炮，正面装甲厚达200毫米。虽然它移动缓慢，只能在平坦地形部署，但它的火力足以在三千米外摧毁任何现役坦克。
这就是金钱和权力的力量。
博格大公站在高台上，看着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凯勒教授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指指点点。
殿下请看。凯勒指着那台移动堡垒，这就是科学的答案。在绝对的火力和装甲面前，任何投机取巧的设计都是笑话。
很好。博格点头，有了这些，我看那个林建业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传我的命令。博格转身对萨镇东说道，全军进入一级战备。把这些新玩具都发下去，让士兵们尽快熟悉。
我要在演习开始的第一分钟，就让那个废料堆变成真正的废墟。
……
d-19区。
寒风萧瑟。
林建业站在那台孤零零的猎虎战车旁，手里拿着刘承风刚刚译出的电报。
那是魏征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却透着浓浓的绝望。
他们花了两个亿（夸张说法，指两百万）。我把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你好自为之。
林建业看完，面无表情地把电报递给了身边的何山。
何山看了一眼，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
两百万？！何山怪叫道，他们是去打世界大战吗？我们这才五万！这怎么打？
这就是要塞与海军的联合。林建业淡淡地说道，他们用钱砸出了一座山。
那我们……
我们不需要钱。
林建业转过身，拍了拍猎虎那粗糙的装甲。
我们有脑子。
他看向远处红军营地方向升起的炊烟，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
博格以为他在堆砌优势。
但他不知道，他在堆砌靶子。
那台移动堡垒，林建业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的轮廓，笨重，迟缓，依赖平坦地形。
那是给高平准备的最好礼物。
通知所有人。林建业下令，集合。
既然客人已经把大礼送上门了，我们总得准备好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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