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那通带着疲惫与隐晦提醒的视频通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林溪心底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她反复回味着他那句关于“审慎”的告诫，以及他异常坚持深夜通话的行为，一个此前从未清晰浮现的念头，悄然变得明确——他在意。不仅仅是师长对学生的在意，更掺杂了男人对女人的、带着占有欲的关切。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有些失序，脸颊也微微发烫。她将陈明研究员后续发来的邮件仔细重新阅读了一遍，抛开最初被新颖思路激起的兴奋，用更冷静、甚至略带挑剔的眼光去审视。果然，其中几个论点的确有些跳跃，支撑略显不足。她感激陆辰的提醒，这让她避免可能陷入的学术陷阱。
她给陈明回复了一封邮件，语气依旧礼貌，但更加克制，重点放在了对现有方法细节的探讨，婉拒了对方提出的、涉及未经验证思路的初步合作意向。邮件发送后，她感觉轻松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一个潜在的负担。
与陆辰的联系恢复了日常节奏，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他依旧会精准地指出她研究中的问题，推荐关键的文献，但偶尔，在邮件往来的字里行间，会流露出一种比以前更细微的、近乎私人的关注。比如，在她提及北京持续雾霾，喉咙有些不适时，第二天便收到了一个国际快递，里面是几种不同口味的润喉糖和一款标注着“实验室空气净化专用”的小型设备，附带的单据上没有只言片语，但她知道一定是他。
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她心动。
波士顿研讨会的行程日益临近。林溪在准备报告之余，也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起那座城市的天气、风土人情，甚至偷偷查了查会议酒店周边有哪些值得一去的地方。这种带着隐秘期待的心情，为枯燥的准备工作增添了一抹亮色。
这天，她正在修改报告ppt，收到了陆辰发来的邮件，主题是“波士顿行程微调”。她点开附件，是一份更新后的行程表。与之前不同的是，几个原本空白的时段被填上了内容：周三晚上，标注了“Legal Sea Foods（餐厅）”；周五下午，标注了“Isabella Stewart Gardner museum（博物馆）”；周六上午，标注了“charles River Esplanade（河边漫步）”。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列出了这些安排。
林溪看着这份行程表，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这些安排，显然超出了纯粹的学术交流范畴。他是在规划……他们的时间。属于“他们”的时间。
她反复看着那几个地名，想象着在异国他乡，与他共进晚餐，漫步博物馆，沿着查尔斯河岸行走的画面……一种混合着巨大甜蜜和一丝紧张的情绪，在她胸中弥漫开来。
她回复了邮件，只有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她感觉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之前因陈明研究员而产生的那点微小波澜，早已被这份更具体、更令人期待的规划冲刷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出发前一周，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导师找到她，语气有些兴奋地告诉她，学院争取到了一个额外的名额，可以多派一名学生参加波士顿的研讨会，经过综合考虑，决定让研二的师弟赵宇跟她一起去。
“赵宇的研究方向也和那个交叉领域沾边，让他去见识一下世面，也能帮帮你处理些会务杂事。”导师解释道。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多一个人同行，意味着她和陆辰那些“非学术”安排，很可能受到影响。但她无法拒绝导师的好意，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只能微笑着表示同意：“好的，谢谢老师，我会和赵师弟互相照应的。”
走出导师办公室，她立刻给陆辰发了一封邮件，简单说明了情况。
他的回复很快，依旧简洁：“已知悉。无妨。”
只有四个字，看不出情绪。但林溪能想象到，他那边或许也需因此而调整一些安排。原本期待的、纯粹的二人行程，突然插入了第三人，那种隐秘的甜蜜感被打了一些折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淡淡遗憾和不确定性。
出发前一天，林溪和赵宇一起核对行程，办理登机手续。赵宇是个开朗活泼的男生，对能去参加国际会议十分兴奋，一路上问题不断。林溪耐心解答着，心里却有些纷乱。
在机场候机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陆辰：
“航班号cA981，座位38A。我在你后一排，38d。”
他不仅和她同一航班，连座位都刻意选在了附近。
林溪看着这条消息，原本因赵宇同行而产生的那点遗憾和纷乱，瞬间被一种更强大的、安定的力量抚平了。他知道了情况，并且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依旧在。
她抬起头，目光在候机大厅里搜寻，很快，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侧脸轮廓清晰冷峻，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隔着一小段距离，他对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林溪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无论是否有旁人同行，无论行程如何变化，她知道，在波士顿，等待她的，不仅仅是学术的交流，更有属于他们两人的、不容错过的时光。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载着满腹心事的她，飞向大洋彼岸。窗外的云海翻滚，如同她此刻暗涌流动的心潮。
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这一次，注定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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