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桥之上,陆琯的身影在浓郁的血煞雾气中艰难前行。
他体表的晶蓝罩壳光芒和木源青气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海量的神识和灵力在被消耗。
即便有阙水葫芦的灵液不断补充,丹田湖泊内的灵力依旧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流逝着。
好在,那百余只血心虫并未让他失望。
这些小东西在吞噬了大量血煞之气后,大部分非但没有如麹道渊所担心的那样爆体而亡,反而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它们背上的银色纹路愈发周至细密,隐隐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古老图腾,身躯也膨胀到了寻常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色光泽。
最为诡异的是,它们的口器变得更加尖锐,每一次吞吐,都能将一团头颅大小的血煞雾气轻易撕碎、吞噬,其效率比之初时,快了数倍不止。
虫群环绕在陆琯周身,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血色漩涡,硬生生在无穷无尽的血煞雾气中,撑开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陆琯见状,心头微动,索性将维持晶蓝罩壳的支撑减弱了七成,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光膜和流窜的青气护体,将节省下的大部分心神,尽数用于操控虫群。
如此一来,压力骤减。
他脚下步伐加快,身形在腐朽的索桥上化作一道淡淡的残影。
不知奔行了多久,眼前浓雾中,终于透出了一点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片悬于深渊半空的巨大黑色礁石,方圆足有数十丈,如同一座孤零零的岛屿。
索桥的尽头,便连接在这礁石之上。
陆琯足尖在桥头轻轻一点,身形飘然落在坚实的地面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立刻盘膝坐下,取出阙水葫芦和数枚回气丹丸,灵液和药丹掺和在一起迅速入腹,恢复着体内几近干涸的灵力。
血心虫群则盘旋在他头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翻涌的血雾。
“【此地血煞之气,比之外围又浓郁了数倍,虫群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麹道渊的魂念适时响起。
“【必须尽快找到通往药谷的路径】”
陆琯点点头,目光扫过这片礁石。
礁石之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粉末,踩上去软绵绵的。
他捻起一些粉末,在指尖轻轻一搓,脸色微变。
这是骨灰。
厚厚的一层,也不知是多少生灵在此地化为了灰烬。
陆琯站起身,按照麹道渊魂念中的记忆指引,朝着礁石的另一侧走去。
穿过一片嶙峋的石柱,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只见礁石的边缘,靠近无尽深渊的地方,静静地盘坐着一具枯骨。
这具枯骨不知在此地坐了多少岁月,骨骼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玉质光泽,即便被血煞之气常年侵蚀,也未曾腐朽分毫。
他身上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残破道袍,样式古朴,与药鼎派的服饰颇为相似。
在他的膝上,横放着一柄断裂的玉衡长剑,剑身布满裂纹,灵性尽失。
而在他的左手边,一个巴掌大小的储物袋,同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陆琯并未轻举妄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当他的神识触碰到那具枯骨的刹那,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无尽杀意的执念,猛然冲入他的识海!
“【……为何……为何要毁我宗门……于真阳……你好狠的心……】”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残缺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陆琯只觉识海一阵刺痛,连忙收回神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是皇甫沁,没想到竟也陨落在了此处】”
麹道渊的魂念中透着股悲凉。
陆琯默然。
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留下,只剩执念不散。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具枯骨旁的储物袋。
一位金丹修士的遗物,其价值不言而喻。
但此地太过诡异,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沉吟片刻,陆琯心念一动,分出一缕木源青气,凝成一只纤细的青色小手,缓缓朝着那储物袋飘了过去。
青色小手小心翼翼地绕开枯骨,轻轻抓向储物袋。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具盘坐的枯骨,眼眶中两团死寂的血色火焰,骤然亮起!
一股磅礴的煞气冲天而起,整个礁石都为之震颤。
“【生……灵……】”
干涩、嘶哑,不似人声的两个字,从枯骨的喉间挤出。
它那玉质的右手,猛然抬起,五指成爪,朝着陆琯遥遥一抓!
霎时间,陆琯感觉自己周身的血煞之气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身体,要将他硬生生拖向那具枯骨!
虫群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疯狂冲上,却在那磅礴的煞气面前,被轻易地冲散开来。
“【不好!他的残魂被血煞侵蚀,已化作只知杀戮的血煞尸傀!快走!】”
麹道渊的魂念急促地嘶吼起来。
陆琯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催发阙水真源。
身旁的阙水葫芦洞口大开,真源泻出,一面凝实无比的龟首盾瞬间浮现在他身前。
同时,他身形暴退,朝着来时的索桥方向疾冲而去。
“咔嚓!”
龟首盾牌仅仅支撑了一息,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轰然碎裂。
那股巨大的吸力余势不减,依旧牢牢地锁定着他。
陆琯只觉浑身骨骼都在作响,体内的气血不受控制地翻涌,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他心头一横。
丹田内,阴木葫芦猛然一震。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精纯,甚至带着一丝墨绿色的木源青气,被他强行剥离而出。
这股青气并未用于防御,而是化作一道细若游丝的墨绿色长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绕过那股磅礴的吸力,瞬间缠绕在了那具枯骨的手腕之上!
“滋……”
浓烈的白烟从枯骨手腕处冒起。
那具血煞尸傀的动作猛然一僵,眼眶中的血焰剧烈地跳动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它似乎对这股墨绿色的青气忌惮到了极点。
趁此机会,陆琯身形一晃,终于挣脱了那股吸力,几个闪烁便重新冲上了索桥,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狂奔。
而那具血煞尸傀,在挣脱了青气的缠绕后,并未追击,只是遥遥地望着陆琯消失的方向,眼眶中的血焰闪烁,最终缓缓熄灭,重新恢复了死寂。
礁石之上,再次归于平静。
唯有那枯骨手腕处,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焦黑印记。
索桥之上,陆琯的身影重新显现,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没有丝毫停留,脚下一点,身形便如鬼魅般倒射而回,一直退到了索桥的起始端,那处位于山腹内的平台之上。
此地的血煞之气,较之索桥中央,要稀薄许多。
陆琯靠着冰冷的石壁,迅速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同时握住阙水葫芦,一缕缕精纯灵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化作涓涓细流,补充着丹田内几乎见底的灵力。
他的目光,穿过翻涌的血雾,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孤岛礁石。
皇甫沁所化的血煞尸傀,在逼退他之后,便再次恢复了那死寂的盘坐姿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抓,从未发生过。
但陆琯清楚,那绝非幻觉。
仅仅是遥遥一抓的余威,就险些让他这位肉身远超同阶的修士骨骼碎裂,金丹修士之威,哪怕死后万千年,被煞气侵染,依旧恐怖如斯。
“【此路不通,是否要原路返回,另寻他法?】”
陆琯在识海中沉声自问。
回去?
外面是衍天殿布下的天罗地网,那位金丹长老的神识恐怕早已将整个药鼎派遗址犁了数遍,此刻出去,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麹道渊的魂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响起。
“【没有别的路】”
“【药鼎派的布局,泣血渊是连接外门与内门药谷的唯一密道,那座黑礁石,名为‘称心礁’,是这条密道的中转之地,通往对岸的路径,就在礁石的另一侧】”
“【你必须过去】”
陆手掌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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