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闻言,只觉胸口一股郁气上涌,险些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他撑着墙壁,眼中怒火中烧,搞了半天,自己仍然处在随时可能被吸干精血的险境之中,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个姓陆的,就没安什么好心。
他压下伤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激将。
“【说来说去,还是要取那葫芦。陆兄既然有办法暂时压制邪气,想必对付这邪物也有几分把握?何不早些出手,莫非……是想等我伤势再重几分,你好独吞此地所有机缘?】”
陆琯哪能不明白修文这点心思,无非是想用话术逼自己先上,他若成功,修文的危机自然解除;他若失败,修文也能看清这邪物的更多底细。
不过,陆琯本就打算取葫,此刻也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
他无视修文,并未答话,转而将心神沉入丹田。
丹田湖泊内,湖心处微起波澜,一圈圈清冽的水纹荡漾开来。
精纯至极的灵力,顺着陆琯的经脉缓缓流转至周身。
下一刻,淡蓝色的灵光自他体表浮现,如同一泓秋水,沉静内敛。
陆琯不再迟疑,迈开脚步,朝着石室中央那具干尸走去。
他身形一动,原本因修文的挑衅而再次躁动起来的数十根藤蔓,齐齐一顿。
修文在后方看得分明。
那些方才还似墨绿毒蟒般择人而噬的藤蔓,在感应到陆琯周身那层淡蓝色灵光后,竟纷纷停止了扭动,悬停在半空。
这诡异的一幕,让修文心中翻江倒海。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威力绝伦的火行功法都会激起这邪物的凶性,而陆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水行灵力,为何能让其如此温顺?
莫非……真是他陆琯灵力精纯,可以暂时压制住邪物?
那得精纯到什么地步?才能压制如此繁多的蔓条!
这姓陆的,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
陆琯缓步前行,心中亦是了然。
他能感觉到,周身的灵光与这满室的藤蔓,乃至那枚阴木葫芦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共鸣。这并非五行克制,而是一种来自本源的联系。
阙水葫芦的灵力,至纯至净,对于被扭曲、被污染的同源之物,既是镇压,亦是安抚。
四息过后,陆琯已至干尸跟前。
不足三尺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干尸眼眶中那两点猩红光芒的跳动,其中蕴含的,是寂灭了百年的怨毒与不甘。
陆琯与那对猩红光芒对视一瞬,神色不变,蹲下身子。
他伸出右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蓝色水光,朝着干尸腹部那枚与血肉长在一起的暗绿色葫芦,悠悠探去。
修文在远处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琯的手指,终于,轻轻触碰到了阴木葫芦那冰凉粗糙的表面。
就在指尖触摸的刹那。
那对干尸眼眶中的猩红光芒骤然暴涨,化作两道血柱般的实质光束,冲天而起,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一片血红!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渴的意念,如决堤的洪流,顺着陆琯的指尖,轰然冲入他的识海!
“呃!”
陆琯闷哼一声,只觉脑袋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黑。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有药鼎派弟子在“枯血症”的折磨下哀嚎,皮肤干瘪,血肉消融……
有衍天殿的修士,面带笑容,将一枚枚丹药喂给病患,看着他们陷入更深的癫狂……
有那位盘膝而坐的药鼎派长老,在绝望中试图炼化阴木葫,却反被其吞噬,感受着自己的精血魂魄被一点点抽干,化作妖藤的养料……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汇聚成一个暴虐的念头。
【吞……吞了你……补全我……】
这股意念,是那名长老残存的怨念与阴木葫被扭曲的本能,在百年岁月中融合而成的怪物!
它要将陆琯这个拥有同源灵力的“补品”,彻底吞噬,以补全自身的残缺!
陆琯的身体僵在原地,蹲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唯有脸色不断变换,阴晴不定。额角青筋隆起,汗珠密布。
他的识海之中,一场无声的争端,悄然爆发。
那股血色意念化作一头狰狞的藤蔓巨兽,张开血口,欲将陆琯的神魂撕碎、吞没。
而陆琯的神魂,则在体内阙水葫芦的守护下,躲进那一池丹田湖泊。虽在巨兽的冲击下掀起惊涛骇浪,却始终坚守着湖心中央的一点清明。
“【陆兄!】”
后方的修文见到这般变故,惊呼出声。
他见陆琯僵直不动,面露痛苦之色,而那具干尸眼中的红光却越来越盛,整个石室的噬灵妖藤再次涌动。
无数藤蔓的尖端,再次裂开,对准了石室中的两个活人。
修文脸色大变,他知道,若是陆琯失败,自己也绝无幸免之理。
可此刻,他重伤在身,灵力滞涩,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修文惊疑不定之际,陆琯的身体一颤。
他那双原本因剧痛而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
只是,此刻他的眼眸之中,一只是属于他自己的清澈与沉静,而另一只,竟被一层淡淡的猩红所笼罩!
……
陆琯的丹田湖泊内,早已没了往日的平静。
湖水翻涌,浊浪滔天。
一头通体由墨绿与血色藤蔓交织而成的巨兽,盘踞在湖泊中央,仰天咆哮。
它的身躯之上,布满了倒刺与狰狞的节瘤,无数张苦痛的人脸在其由藤蔓构成的躯间若隐若现,好似发出无声的哀鸣。
这便是那长老怨念与阴木葫邪力融合的产物。
而陆琯的神魂,则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形光影,立于湖泊的另一端。他引动着整个湖泊的力量对抗巨兽。
“哗啦!”
一道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水墙拔地而起,挡在光影之前。
藤蔓巨兽的利爪狠狠拍下,水墙瞬间崩溃,但巨兽的爪子也被湖水消融了小半,冒出滚滚黑烟。
陆琯的神魂光影毫不停歇,心念一动,湖底涌起一道巨大的漩涡,强大的拉扯力死死拽住藤蔓巨兽的下半身,试图将其拖入湖底。
巨兽怒吼,周身血光大盛,那些盘踞在它身上的百年怨念喷涌而出,强行挣脱了旋涡的束缚。方才被湖水消融的利爪,也在怨念的滋养下,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一场拉锯战,就此展开。
陆琯占据地利,是这片丹田湖泊的主人。湖中的每一滴流水都听从他的号令,可攻可守,近乎无穷无尽。
藤蔓巨兽则凭借着百年积累的怨念,悍不畏死,恢复力惊人。无论陆琯用湖水将其冲刷得如何残破,只要怨念不绝,它便能瞬间重生。
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巨兽被困在湖中,无法触及陆琯的神魂。
陆琯的神魂,也被这头打不死的怪物牵制,无法脱身。
【补全我……吞了你……】
巨兽的咆哮声,不断在陆琯的识海中回荡,激荡着他的心神。
那些药鼎派弟子临死前的绝望,长老被吞噬时的不甘,化作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洗涤着他的意志。
陆琯的神魂光影在咆哮声中微微晃动,但他守住本心,秉执如一。
他清楚,这巨兽看似凶猛,实则没有真正的灵智,只剩下吞噬与毁灭的本能。
只要自己的神魂不倒,它就永远冲不破这片湖泊的禁锢。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他的神魂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与这头怪物耗下去。外界的肉身,将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活尸。
陆琯他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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