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刹谷。
兽皮地图上,这三个字被圈在一个形似骷髅头的山脉标记旁。
此地距离石角镇足有千里之遥,位于漳水河以西,已是人迹罕至的荒芜地带。
陆琯收起地图,辨明方向后,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两日后,一条浑浊的大河横亘于眼前。
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河水呈一种诡异的黄褐色,其中隐隐有黑气翻涌。这便是漳水河,传闻中阴间与阳世的一道天然屏障。
河岸边,寸草不生。
陆琯计划过阴刹谷,穿万魂窟,到黑风口,最后直至极西之地。
他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片落叶,飘然渡过。
踏上西岸的瞬间,空气不再是单纯的稀薄,而是多了一种燥热与混乱。天地间的灵气变得驳杂不堪,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暴戾与死寂。
陆琯尝试运转周天,灵力在经脉中流淌的速度,竟比往日迟滞了近三成。
他眉头微皱,心中了然。这便是问卷斋老者口中的“大荒”了。此地的天地法则,似乎与他所熟知的天虞内陆迥然不同,对修士有着天然的压制。
他继续西行。
眼前的景象愈发荒凉。绿色的植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黄沙与嶙峋的黑石。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连太阳都显得有气无力。
又行了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热风卷着沙砾,打在人脸上,带着一股灼人的痛感。
陆琯将敛息法门催动到极致,身形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沙海。在这里,御空飞行对灵力的消耗是平日的数倍,得不偿失。
他走了多久,自己也记不清了。
这片沙漠仿佛没有尽头,四面八方都是完全相同的沙丘,连神识散出,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后吞噬,难以探查出百丈之外。
陆琯迷失了方向。
就在此时,天地间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
原本还算平静的风,突兀地变得狂暴。远方的天际,一道接天连地的黄色沙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出雷鸣般巨响,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飞卷而来。
沙墙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罡风闪烁,裹挟着一道能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
“黑沙暴……”
陆琯脸色一凝,停下脚步,他低喝一声,磅礴的水行灵力透体而出,渗入脚下干燥的黄沙深处。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汲水咒,在这里却收效甚微。地底深处似有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将所有水汽都死死禁锢。
他仅仅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湿意。
黑沙暴已近在眼前,那股毁灭性的威压,让陆琯感到一阵心悸。
见自身灵力被限,陆琯不再犹豫,阙水葫芦出现在手中。他拔开葫口,一股精纯至极的本源灵力倾泻而出,在他周身化作一个湛蓝色的水球护罩。
然而,沙墙瞬间将他吞没。
无数沙砾,每一颗都疯狂地切割着水球护罩。护罩表面泛起剧烈的涟漪,光芒持续黯淡下去。
陆琯身处沙暴其中,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震碎。
他全力维持着护体罩,但那股来自天地的威力,根本不是修士所能抗衡的。
不知过了多久,水球护罩“咔嚓”一声,布满裂纹,随即轰然破碎。陆琯闷哼一声,最后的意识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
再次醒来时,陆琯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埋在沙丘之下。
他挣扎着坐起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混着沙砾的淤血。
经脉中空空如也,灵力消耗殆尽,身体更是酸痛无比,像是被几百头牛踩踏过一般。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灵石,握在掌心,默默运转周天。
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掌心涌入干涸的经脉。
良久,当手中的灵石化为齑粉,陆琯睁开眼,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茫茫沙海,只是地貌已与昏迷前不同。他不知道自己被那场诡异的黑沙暴卷到了何处。
他站起身,勉强提起一丝灵力,低空飞起。
一连飞遁了数日,目之所及,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这片大荒的广袤与死寂,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一日,正当他停在一处沙丘上调息时,远处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与怒喝之声。
陆琯闻此,神识悄然蔓延过去。
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二十多名骑着一种形似巨蜥坐骑的山匪,正将一辆拉货的沙地车马团团围住。
车前,一对父女正背靠着背,奋力抵挡着山匪的围攻。
那名父亲,是个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老年汉子,手中一柄厚重阔剑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砍都势大力沉,逼得周围几名山匪不敢轻易近身。
但他身上已有多处刀伤,呼吸粗重,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身后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貌清丽,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她手持一柄银色软剑,剑招灵动,专攻敌人要害,为其父分担了不少压力。只是她修为不过炼气五层,面对如狼似虎的山匪,早已香汗淋漓,险象环生。
一名独眼龙模样的山匪头领,狞笑着高喊。
“【孙衡山!你这老顽固,乖乖把‘尘晶’交出来,老子还能让你女儿少受点罪!否则,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着,你这宝贝闺女是怎么被我这些兄弟们疼爱的!】”
“【呸!纳蛮子,你这狗娘养的杂碎!有种就从老夫尸体上踏过去!】”
中年汉子孙衡山怒吼一声,阔剑横扫,逼退两人,自己胸前却又添了一道血口。
“【爹!】”
少女孙墨卿惊呼一声,软剑一抖,刺穿了一名偷袭山匪的手腕。
“【嘿嘿,给脸不要脸!兄弟们,加把劲!谁先拿下那小妞,老子赏他十坛好酒!】”
山匪头领一声令下,攻势愈发凶猛。
父女二人的防御圈被急剧压缩,眼看就要崩溃。
陆琯隐在远处的沙丘之后,静静看着。
他不是滥发善心的人,在情况未明之前,贸然出手,并非明智之举。
又过了片刻,那名叫孙衡山的汉子,终因体力不支,被一名山匪一刀砍中后背,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爹!】”
孙墨卿大惊失色,回身去扶,防守顿时露出巨大破绽。
那匪首纳蛮子眼中淫光大盛,怪笑着扑了上去。
“【小美人,我来啦!】”
就在这时。
一道破空声响起。
正扑向少女的匪首纳蛮子,动作猛地一僵,他的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眼中的淫邪与贪婪,尽数散去。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数道,破空声接连响起。
几名冲在最前方的山匪,应声倒地,死状与他们的头领一模一样。
剩下的山匪顿时炸了锅,惊恐地四下张望。
“【有、有高人!】”
“【快!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群乌合之众再无半点战意,纷纷调转坐骑,作鸟兽散。
陆琯的身影,从沙丘后走出,来到场中。
孙衡山挣扎着站起,用阔剑支撑着身体,满眼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修士。
少女孙墨卿则是先惊后喜,连忙上前,对着陆琯盈盈一拜。
“【晚辈孙墨卿,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我父女二人,感激不尽】”
她的声音清徐,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举手之劳】”
他看向少女,直接问道。
“【此地是何处?】”
孙衡山微微一怔,随即答道。
“【回前辈,此地乃是黑风口,是这片沙海中最乱的一处地界,常有山匪出没】”
孙墨卿见陆琯孤身一人,气息沉稳,举手投足间便灭杀了凶名在外的纳蛮子,心中不由一动,试探着问道。
“【看前辈的样子,似乎也是要前往西面?】”
陆琯不置可否。
孙墨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前辈,这片大荒危机四伏,又有沙暴天灾,独行太过危险。我与家父,正准备前往‘极西之地’的沙弥城。若前辈不嫌弃,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极西之地……”
这正是陆琯此行的目的地。
他打量了这父女二人一眼,那汉子虽然重伤,但根基扎实,眼神中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少女心思玲珑,修为虽低,却临危不乱。与他们同行,确实能省去不少打探消息的麻烦。
“【可】”
见陆琯答应,孙墨卿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又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一旁的孙衡山,虽依旧警惕,但见女儿如此,也只能对着陆琯,艰难地抱了抱拳,算是谢过。
陆琯没有多言,只是走到那辆沙地车旁,开始帮着他们收拾起散落的物资。
三人简单地处理了伤口,清理了战场,便再次启程。
路上,陆琯从孙墨卿口中,开始一点点拼凑起关于这片陌生土地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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