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厉峰,半山腰的一处洞府。
此峰山石嶙峋,草木稀疏,就连晨间的雾气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唯有各家洞府前开辟出的方寸灵田,点缀着些许傲然生机。
“【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厉峰以往的寂静。
“【师妹!柳师妹!怎么了?】”
洞府外,一名正在打坐的男弟子被惊得险些岔了气,连忙高声叫喊。
洞府内,一名身着杏黄道袍的女修,正失魂落魄地跪在一小块灵田前,脸色煞白如纸。
灵田中央,一株通体碧绿、叶如弯月的灵草,此刻正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叶片边缘泛起别样的枯黄,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正是‘月曦草’。
女修柳眉倒竖,心疼得直抽气。
为了这株炼制“鼎玥丹”的主药,她几乎掏空了数年的家底,日夜以灵力温养。
眼看再有月余便可采摘,未曾料竟遭此横祸!
尖叫与咋呼声很快就席卷了整座厉峰,最终,扩散到了执事堂。
……
半个时辰后。
厉峰下辖的堂口,已是人声鼎沸。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正唾沫横飞地对峙着。
一方是厉峰的弟子,另一方则是来自相邻灵植园的杂役与管事。
“【胡说!我家阿宝昨天整夜都拴在园内,寸步未离,怎么可能跑到你们厉峰上偷吃灵草!】”
那灵植园的管事孙胖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脖子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喷老远。
他身后那只半人高的红毛灵猿,正抓耳挠腮,仿佛在附和主人的清白说辞。
那便是“阿宝”。
“【孙胖子,你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名杏黄道袍的女修,柳玉涵,此刻正由两名师兄搀扶着,一双杏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整个峰谁不知道,就你家这畜生嘴馋,有偷食灵草的前科!不是它,还能是谁!】”
“【前科?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早就赔过灵石了账了!柳师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孙胖子听闻,寸步不让。
“【我血口喷人?我的月曦草半死不活地倒在那里,就是铁证!】”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养护不当,想来讹我们灵植园一笔!】”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从口角之争升级为拳脚官司。
厉峰的弟子向来以斗法勇猛自居,脾气火爆。
而灵植园虽多是杂役,却也仗着人多势众,毫不示弱。
“【都住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喧嚣的场面为之一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执事堂玄色劲装的青年,正缓步走来。
他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腰间悬挂的执事令牌,比孙胖子这种下辖管事的木牌,要精致得多。
“【是方师兄!】”
“【执事堂的方钟麒师兄!】”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方钟麒,筑基后期,执事堂出了名的“铁面”,专管宗内弟子纠纷,向来以不偏不倚、手段严明着称。
孙胖子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萎了三分,勉强挤出个笑脸。
“【方师兄,你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
方钟麒没理他,径直走到柳玉涵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扫过她身后义愤填膺的厉峰弟子,淡淡问道。
“【你就是事主?】”
柳玉涵被他看得心中一凛,收敛了彪悍之态,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弟子玉涵,见过方师兄。正是弟子的灵草……】”
“【带我去看】”
方钟麒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柳玉涵自是不敢多言,忙引着方钟麒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孙胖子和一众看热闹的弟子,也都跟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那片出事的灵田前。
方钟麒蹲下身,没有去触碰那株奄奄一息的月曦草,而是伸出两指,捻起一撮灵田里的土壤。
灵壤尚算湿润,灵气也还充裕。
他的目光,这才落在那株月曦草上。
叶片完整,没有丝毫被啃食的痕迹。
根茎也完好无损,不像是被暴力拔出过。
柳玉涵在一旁啜泣道。
“【方师兄,您看,这定是那畜生用什么个法子,隔空吸走了我这月曦草的精华……】”
方钟麒置若罔闻,他闭上双眼,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探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株灵草。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眉头紧锁。
不对。
不是被啃食,也不似中毒。
灵植的脉络是完整的,只是……枯竭了。
就像是一条被抽干了水的河床,干巴得紧。
这株月曦草内部的水行灵气,几乎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木行本源在苟延残喘。
这种手法,绝非一只灵猿能办到。
他站起身,转向孙胖子,声音依旧平淡。
“【把你那只灵猿带过来】”
孙胖子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违逆,只好命人将那只红毛灵猿“阿宝”牵了过来。
阿宝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没了方才的活泼,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
方钟麒绕着它走了一圈,神识一扫而过。
这灵猿,主修土行之法,辅以木行,体内没有半分水行灵力残留的痕迹。
方钟麒看向柳玉涵,缓缓说道。
“【不是它】”
柳玉涵一愣。
“【可……可是……】”
方钟麒又转向孙胖子。
“【你说它昨夜一直被拴在园内?】”
“【千真万确!师兄】”
孙胖子拍着胸脯保证。
“【拴它的链子是百年玄铁所制,上面还刻有禁制,它绝对挣脱不开!】”
方钟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重新走回灵田边缘,目光在四周的地面、山壁上仔细逡巡。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看着他时而蹲下,时而踱步,神情愈发严肃。
“【方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人群中,一名厉峰弟子忍不住问道。
方钟麒没有回答,他走到洞府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后山溪流的一个小小分支,平日里水流潺潺。
而此刻,那道小小的溪流,竟然断流了。
不仅如此,其溪床底部的鹅卵石,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干燥。
方钟麒瞳孔猛地一缩。
他猛然抬头,望向后山深处,陆琯那间茅屋所在的方向。
灵气浪潮。
一个词,在他心头浮现。
不是偷盗,是有人在此地,施展了某种威力极大的水行法术,或者……炼化了什么水行至宝。
这种行为,会瞬间形成一个灵气真空,疯狂抽取周遭环境中同属性的灵气。
这株倒霉的月曦草,连同那条小溪,都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能造成如此动静的,修为至少也是筑基……后期!
而且,是对水行灵力有着恐怖控制力的筑基后期修士。
想通了这一点,方钟麒的脸色微微放松。
他转过身,面对着屏息等待结果的众人,沉声道。
“【此事,与灵植园无甚干系】”
一言既出,孙胖子顿时如蒙大赦,而柳玉涵和一众厉峰弟子则面露错愕。
“【方师兄,这……】”
柳玉涵不甘心地想再次申辩。
“【此间事另有蹊跷,并非灵宠偷食那么简单】”
方钟麒打断她。
“【我会上报堂内,彻查昨夜子时到今晨卯时,后山区域所有弟子的动向,尤其是……】”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所有修炼水行功法的弟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将一桩看似简单的灵宠偷食案,直接上升到了审查所有水行功法修炼者的高度,这背后的意味,让在场众人心头一凛。
方钟麒不再理会众人的惊愕,转身便走。
一个能在宗门之内,肆无忌惮地引发如此规模灵气浪潮的筑基后期修士,他想做什么!
这绝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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