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的声音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却像惊雷在傅承愈耳边炸开。他正要追问,忽听远处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夹杂着低低的呵斥——“那边好像有动静!”
是宫中守卫的声音。
傅承愈瞬间绷紧了脊背,按住腰间的佩剑。他屏住呼吸,气息稳得像块沉水的石头,可身旁的方嬷嬷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牙齿打颤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傅承愈低声道,伸手想将方嬷嬷扶起,“我带您从密道走。”他早查过冷宫的布局,西北角有处废弃的排水口,足够一人通行。
“不……不能走……”方嬷嬷却死死按住他的手,枯瘦的指尖掐进他的腕肉,“他们是冲我来的……殿下快走!”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目光却异常清明,直勾勾地盯着他,“记着……玉佩……皇后……”
“什么玉佩?”傅承愈追问,可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锦衣卫腰间令牌碰撞的脆响。
“快!”方嬷嬷猛地将他往廊后推,那里有片齐腰高的蒿草,“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忽然转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去,故意踢倒了廊下的灯笼架,枯木相撞发出“哐当”巨响。
“在那儿!”守卫的声音瞬间逼近。
傅承愈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知道方嬷嬷是在引开注意力,只能压下心头的惊痛,矮身钻进蒿草中。草叶划过他的锦袍,留下细碎的划痕,他却浑然不觉,只听见身后传来方嬷嬷被按住的挣扎声,以及一句刻意喊得极响的怒骂:“你们这些狗东西……我老婆子不过是捡些柴禾……”
脚步声渐渐远去,傅承愈贴着断墙的阴影,借着月色往西北角疾行。排水口的铁栅早已锈蚀,他用剑鞘一挑便开,刚钻出去,就听见冷宫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归于死寂。
他闭了闭眼,转身隐入宫墙的阴影中,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成冰。
回到齐王府时,天已微亮。傅承愈屏退下人,独自坐在书房,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母妃留给他的白玉佩——玉佩雕着缠枝莲,是当年父皇赐的,与寻常宫物并无不同。
“玉佩……皇后……”
方嬷嬷的话像魔咒在他脑中盘旋。难道母妃的死与皇后有关?这玉佩里藏着什么?他将玉佩对着晨光细看,又用指尖敲了敲,玉质温润,并无异样。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轻叩声,是阿飞。
“王爷,”阿飞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急促,“宫里来消息,冷宫走水了。”
傅承愈握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火是后半夜着的,”阿飞低着头,声音艰涩,“据说是老旧的宫墙引了雷火……锦衣卫去救火时,只在西北角的废墟里……找到了些烧焦的残骸,辨认不出样貌,但……但根据服饰碎片,像是方嬷嬷……”
傅承愈的目光落在窗棂上,晨光穿过雕花的木格,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他忽然想起方嬷嬷方才的眼神,那样决绝,那样坦然,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知道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只有紧握玉佩的手,将那温润的玉面捏出了一道浅痕。
阿飞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座钟滴答的声响。傅承愈将玉佩放在案上,看着那缠枝莲的纹路,忽然明白了什么——方嬷嬷让他看的,或许不是玉佩本身,而是与皇后有关的、藏在玉佩背后的秘密。
冷宫的火,烧得太巧,太急,像是要将所有痕迹都焚成灰烬。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玉佩”与“皇后”两个字,指尖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窗外的天彻底亮了,可他心头的迷雾,却比昨夜的冷宫还要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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