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的余辉尚未散尽,殿内忽响起环佩叮当之声。身着玄色冕服的太子执玉圭稳步上前,腰间螭纹玉佩随步伐轻撞,清越之声与乐声相融。他身后,太子妃一袭翟鞠衣绣满双孔雀纹,髻间九子蟠螭钗熠熠生辉,盈盈福身行礼时,鬓边东珠轻晃,将皇后端丽之态衬得恰到好处。儿臣恭祝父皇母后圣寿无疆。太子声如洪钟,殿内群臣纷纷举杯附和,声浪中,太子妃已亲手为帝后斟满夜光杯,指尖蔻丹与琉璃盏交相辉映。
忽闻阶下传来爽朗笑声,玄色锦袍绣着暗纹的齐王大步而出,腰间鎏金错银的狮头佩环碰撞出铿锵之音:皇兄这番祝寿倒显得生分了!他扬手示意侍从捧上西域进贡的夜光杯,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儿臣特请波斯匠人造了这对日月同辉盏,父皇执日盏,母后执月盏,正应了我朝日月昌明之景!群臣目光聚焦在那对流光溢彩的玉盏上,赞咏之声此起彼伏。
相较齐王的张扬,身着月白长衫的瑞王则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怀中抱着一卷画轴,徐徐展开竟是昆仑雪山图,笔触间云雾缥缈,峰顶金佛若隐若现:儿臣去年随使团西行,特请画师绘下这圣山真容,愿父皇母后福寿如昆仑巍峨。殿内顿时静了一瞬,帝王凝视画中雪色,抚须颔首,连廊下值夜的侍卫都忍不住踮脚张望。
此时,太子妃忽而轻声道:前日太子殿下亲自督造了百鸟朝凤屏风,正可与瑞王殿下的画轴相映成趣。话音未落,十二名宦官已抬着紫檀屏风入殿,屏上百鸟以珍珠、翡翠、玛瑙镶嵌,尾羽处更缀着夜明珠,烛火下竟似要振翅飞出。贵妃的珍珠步摇猛地一颤,攥紧了手中的鎏金酒盏,而群臣的惊叹声中,皇后抬手示意乐师奏乐,婉转的丝竹声里,这场宫宴的华贵气象更添三分。
觥筹交错间,顾非晚捏着丝帕轻拭额角薄汗。鎏金宫灯将殿内烘得暖热,酒香、熏香与佳肴热气混作一团,熏得她愈发头晕。望着兄长与群臣谈笑风生,她悄悄将半盏梅子酒搁在雕花案几,提裙往殿外走去。
殿内喧嚣渐远,顾非晚只觉胸口闷得发慌。方才席间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鬓边那支金丝攒珠步摇,这是兄长特意为她准备的,说是要让她在今日的宫宴上大放异彩。可这般招摇,反倒让她更想逃离。廊下夜风裹挟着荷香扑面而来,她长舒一口气,扶着朱红廊柱望向远处。月色给太液池镀上银边,湖心亭的飞檐悬着铜铃,叮咚声混着断续的乐音,倒比殿内清净许多。
远处宫灯点点,映在水面上碎成粼粼波光,恍惚间竟似星河倾泻。忽闻身后传来靴履踏在青砖上的声响,她回头,正撞见白愈倚着廊柱,玄色锦袍在夜风中扬起一角,鎏金狮头佩环泛着冷光。
晚儿……?这一声唤得极轻,却让顾非晚心头一颤。
宫宴烛火摇曳,映得满殿金碧辉煌。顾非晚攥着鲛绡帕的指尖发白,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早已被她揉皱。
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她却只觉得寒意刺骨。白愈玄色蟒袍上的金线绣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威严的蟠龙纹样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顾非晚恍惚想起年初的那个春日,他穿着月白长衫站在桃花树下,衣袂翻飞间尽是少年意气。
那时他总爱说:晚儿,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适合浅色衣裳的女子了。
记忆里少年将野花簪在她鬓边,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发间。他笑着说晚儿的眼睛比琉璃盏还亮时,眼底盛着整个江南的春色。
如今那双眼睛却深不可测,隔着满殿的珠光宝气与她遥遥相望。齐王千岁!满朝文武的呼声震得殿梁都在轻颤。顾非晚看着那个曾经为她折梅煮茶的少年,此刻却化作满朝文武高呼“齐王千岁”的回音,在她耳畔嗡嗡作响。
他腰间悬着的玉佩还是她亲手所赠,如今却与象征王权的金印撞出冰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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