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学院文艺汇演的余热,在大院里又持续了好几天。军嫂们见了沈青禾,总要笑眯眯地夸上几句“青禾真是咱院的才女”,连平日里有些严肃的李阿姨,碰面时也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沈青禾谦逊地应着,心里却明白,这小小的荣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终会散去,日子终究要回归日常的轨道。而她的日常,除了学业和家属工厂,如今又多了一项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内容——去市报社实习。
推荐她去实习的系主任陈老师,在汇演结束后特地又找她谈了一次话。陈老师是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治学严谨,惜才爱才。
“青禾同学,”陈老师将一份盖着红戳的介绍信递给她,语气温和却郑重,“你在文艺创作上很有灵性,逻辑清晰,文笔也扎实。光是待在校园里可惜了。市报社那边,我有个老同学在当副主编,已经打好招呼。你拿着介绍信去报到,跟着前辈们好好学。那里接触面广,能让你更快地成长起来。”
沈青禾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心里涌动着感激和一丝忐忑。“谢谢陈老师,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学。”
“嗯,”陈老师点点头,又补充道,“报社不比学校,人际关系和业务压力都更复杂。你聪明,但也记得要谦虚谨慎,多看多学少说话,尤其注意政策口径,拿不准的多请教老同志。”
“我记住了,老师。”沈青禾认真点头。她深知这个年代能在报社实习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不仅是能力的认可,更是一扇窥见更广阔天地的窗口。
回到家里,沈青禾把介绍信小心地收好。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那份因陆承军不在而产生的思念,似乎被这即将到来的新挑战冲淡了些许。她需要忙碌,需要不断向前,才能填补他不在时的空白,也才能在他归来时,让他看到一个更好的自己。
晚上,她铺开信纸,给陆承军写信。这是她养成的习惯,无论他能否收到,她都会定期写下自己的近况,仿佛这样就能与他分享生活的点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详细写了文艺汇演获奖的事,写了系主任的推荐和即将开始的报社实习。她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心情,只平实地叙述,最后照例写上:“家中一切安好,勿念。盼你早日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落款时,她顿了顿,最终只写下“青禾”二字。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明天寄出去。这封信,如同投入茫茫大海的漂流瓶,带着她的思念和期许,奔向不知在何方的他。
去报社报到的前一晚,沈青禾竟有些失眠。她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是一件半新的浅蓝色翻领上衣和黑色的确良裤子,尽量显得干净利落。她又把笔记本和钢笔检查了一遍。虽然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心底那份属于现代社畜面对新工作环境的微妙紧张感,还是冒了出来。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编剧是幕后工作,而记者,某种程度上则是走向前台,去观察、记录和传播这个时代,这对她而言,是全新的体验。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青禾就起床了。仔细收拾妥当,对着墙上那块小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女子眉眼清秀,扎着利落的麻花辫,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拎着那个用了有些年头的布包,出门赶往市里的报社。
市报社是一栋灰扑扑的三层苏式楼房,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进出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神色严肃,充满了机关单位特有的氛围。沈青禾在门口登了记,按照指引找到副主编办公室。敲开门,一位五十岁上下、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抬起头,他正是陈老师的同学,姓王。
“王主编您好,我是师范学院的沈青禾,陈老师介绍我来实习的。”沈青禾微微鞠躬,双手递上介绍信。
王主编接过信看了看,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老陈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你是个好苗子。坐,别拘束。”他指了指旁边的木头椅子。
沈青禾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王主编简单问了问她的学业情况,然后说:“报社工作,讲究的是脚力、眼力、脑力、笔力。你现在是实习生,主要是学习。这样,我先带你去见见社会新闻部的周主任,让他给你安排个老师,你先跟着跑跑腿,熟悉熟悉流程。”
“好的,谢谢王主编。”沈青禾连忙起身道谢。
社会新闻部在二楼,一间大办公室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办公桌,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还有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打字机的嗒嗒声。记者编辑们伏案疾书,或三五成群低声讨论,一片繁忙景象。王主编把沈青禾交给一位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周主任。
“老周,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小沈,师范学院的高材生,老陈推荐的。你给安排一下,找个稳当点的老记者带带她。”王主编交代道。
周主任打量了沈青禾一眼,目光没什么温度,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行,知道了。”他转头朝办公室里喊了一嗓子,“老马!过来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旧中山装、袖口有些磨破、嘴里还叼着半截烟卷的中年男人从一堆稿纸里抬起头,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眼神却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和懒散。
“马建国,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沈青禾。这段时间就跟着你,你负责带她。”周主任言简意赅。
马建国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了看沈青禾,扯了扯嘴角:“哟,来个学生娃。行吧,跟着我可没啥轻松活儿。”
沈青禾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马老师您好,我叫沈青禾,以后请您多指教。”
马建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对周主任说:“头儿,那我们先去熟悉下环境?”
周主任挥挥手,示意他们自便。
马建国带着沈青禾在报社里转了一圈,印刷车间、资料室、其他几个编辑部,边走边简单地介绍。他的语速不快,带着点本地口音,介绍得也谈不上热情,但该说的要点都点到了。沈青禾紧跟在他身后,用心记着每一个细节。
回到社会新闻部的办公区域,马建国指了指靠窗一个堆满旧报纸的空桌子:“喏,那儿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自己收拾一下。”说完,他就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吞云吐雾地看稿子,没再多理会沈青禾。
沈青禾走到那张积了层薄灰的桌子前,放下布包。她没有丝毫抱怨,默默地找来抹布和水盆,开始动手擦拭桌椅。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她一边打扫,一边悄悄观察着办公室里的众人。有埋头写稿的,有激烈争论选题的,有接着电话大声记录的……一切都充满了鲜活而真实的烟火气。这与校园的宁静、家属工厂的质朴都不同,这里更接近社会的脉搏。
收拾干净后,她坐下来,拿出笔记本,工工整整地写下“实习日记”四个字,然后记录下今天报到和初步印象。她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又是关系户介绍来的,难免会有人打量甚至质疑。她必须更加勤勉、低调,用实力说话。
一上午很快过去,马建国除了让她去资料室找几份过期的合订本回来翻阅,熟悉报纸风格和报道语境外,并没分配具体任务。中午,她在报社食堂吃了简单的午饭,饭菜味道一般,但能吃饱。食堂里人声鼎沸,她独自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耳朵却留意着周围记者编辑们的闲聊,从中捕捉着可能的信息和这个圈子的氛围。
下午,机会来了。马建国被周主任叫去,回来时眉头微皱。他坐到沈青禾旁边,把一张采访通知单拍在桌上:“城东区街道搞了个‘五好家庭’评比表彰会,下午三点开始。我这有个急稿要赶,抽不开身。你,跑一趟吧。”
沈青禾心里一跳,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外出采访任务!
“这是地址和基本流程。”马建国指了指通知单,“去了不用多说话,主要是听、看、记。把会议流程、领导讲话要点、受表彰家庭的基本情况和主要事迹记下来,回来写个简单的消息稿。记住,客观准确,不要乱加评论,拿不准的回来问我。”
“好的,马老师,我明白了。”沈青禾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接过通知单。
“采访本、笔带好。早点去,找个靠前的位置。”马建国交代完,又补充了一句,“完事了直接回报社,不用等我。”
“哎!”沈青禾用力点头,迅速检查了一遍装备,将通知单上的地址牢记于心,跟马建国打了声招呼,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报社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青禾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心中充满了新鲜感和使命感。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印着“市报社实习记者”字样的临时证件,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她终于踏出了走向更广阔世界的第一步。
她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默念:陆承军,你看到了吗?我又向前走了一步。你在远方,也要平安。
然后,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东区,迈开了坚定而略显急促的步伐。新的天地,就在脚下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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