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工团排练室出来,夕阳已将天边染成绚丽的橙红。沈青禾和陆承军并肩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半臂距离,沉默一如既往地主宰着这段路程。
然而,这沉默却与以往有些不同。沈青禾的心湖被方才排练室里那微妙的涟漪搅动,尚未完全平复。她能清晰地回忆起林干事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以及陆承军毫不犹豫走向自己时,那瞬间的心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身侧的男人,他步履沉稳,目视前方,冷峻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棱角分明,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也是,他这样心志坚定的军人,眼里有任务、有责任,大概根本不会留意到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思。沈青禾这么想着,心里那点残留的异样感渐渐被一种淡淡的、难以捕捉的失落取代。
陆承军确实没多想排练室的事。他只是觉得完成了一项交接工作,并且恰好和沈青禾同路回来。只是,走在路上,他敏锐的感官能察觉到身边人似乎比平时更安静些,气息也略有不同,但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如何探问女儿家的心事,便只能维持着一贯的沉默。
到家门口,陆承军掏出钥匙打开门。小小的家,因为两人的归来而充满了生活气息。
“晚上想吃什么?”沈青禾一边放下手里的本子,一边习惯性地问道,试图驱散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日子总要过,饭总要吃。
“都行。”陆承军脱下军帽挂好,言简意赅。
沈青禾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她挽起袖子,正准备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噼啪声。
要下雨了。
几乎是同时,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乌云低垂,狂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扑打在窗户上。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几秒后,“轰隆隆——!”一声巨雷炸响,仿佛就在屋顶上方,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
沈青禾正走到屋中央,被这近在咫尺的惊雷吓得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脸色瞬间白了白。
她其实并不怕打雷。在现代时,她甚至喜欢在雨天窝在家里写剧本,雷声雨声反而是白噪音。可或许是穿越带来的灵魂不安尚未完全抚平,或许是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一些本能反应,更或许是这七十年代的雷声格外原始暴烈,毫无现代城市噪音的缓冲,直击人心。在这一刻,强烈的孤寂感和对陌生时代的不确定感,伴随着雷声猛地攫住了她。
又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更响的雷声,如同重炮在耳边轰鸣。
沈青禾闭上眼,纤瘦的肩膀微微缩起。
外间,陆承军正将晾在院子里的军装收进来。雷声炸响时,他动作顿了顿,浓黑的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听力极好,清晰地听到了里屋那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抽气声。
他快速收好衣服关紧门窗,走进里屋。只见沈青禾还僵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看上去竟有几分脆弱。
陆承军脚步停了一瞬。他看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迟疑和考量。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聪明的、坚韧的、甚至有点小狡猾的,无论是面对继母的刁难还是大院的流言,她总能冷静应对。此刻这般的惊惶,是第一次。
雷声再起。
沈青禾又是一抖,抬起头,正对上陆承军看过来的目光。她有些窘迫,想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嘴角却有些僵硬:“这雷……真响哈……”
话没说完,陆承军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沈青禾愣住,心里那点微妙的失落感骤然扩大,夹杂着一点难堪。他……就这么走了?也是,难道还指望他出言安慰不成?他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不过十几秒,陆承军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杯口冒着温热的白气。
他走到她面前,将杯子递给她,声音依旧是平直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喝点热水。”
沈青禾怔怔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迅速传递到掌心,然后蔓延至全身,奇异地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惊悸。她捧着杯子,小口地抿了一下,是温开水,带着一点白开水特有的、朴素的甜味。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陆承军没说话,只是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无形中带来一种坚实的庇护感。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屋顶和窗棂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屋内,一盏昏黄的电灯泡摇曳着,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沈青禾捧着水杯,热度持续不断地温暖着她的手,也一点点熨帖着她方才受惊的心。她偷偷抬眼看向陆承军,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侧身望着窗外的大雨,神情专注,仿佛在观察雨势或者思考着什么军务。
但他没走。他就站在那里。
又一声巨雷。
沈青禾这次虽然还是心悸了一下,但反应小了很多。她注意到,在雷声响起的那一瞬,陆承军的视线迅速地从窗外收回,极快地在她身上扫过一眼,确认她无碍后,才又重新看向窗外。
这个小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他是在……担心她吗?用他这种沉默的、不打扰的方式。
一杯水很快喝完了。身上的冷意和心里的不安也被驱散大半。沈青禾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或者自己去厨房做饭,却见陆承军动了。
他并非离开,而是走到靠墙的那张旧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薄薄的、看起来像是部队条例或文件的小册子,就着昏暗的灯光,翻看了起来。
他的姿态很放松,却又带着军人特有的挺拔。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仿佛只是找了个地方看文件,顺便避雨。
但沈青禾知道不是。
那张椅子,正对着床的方向,离她不远不近。他坐在那里,的存在感如此强烈,无声地填充了这间被暴风雨笼罩的小屋的所有空隙。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陪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青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又带着无比的暖意。她不再感到害怕,也不再觉得孤独。窗外雷声依旧,雨势磅礴,但这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在了他那沉默而坚实的身影之外。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他。她只是轻轻地把搪瓷杯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拿过一件未做完的针线活,也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偶尔滚过的雷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书页翻动声、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音。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眼神对视,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安宁却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这是一种超越言语的陪伴,一种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渐远去,雨势也渐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屋檐,像一首舒缓的催眠曲。
沈青禾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抬起头,发现陆承军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册子。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看雨,又似乎在出神。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却莫名地软化了他身上那股冷峻的气质。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沈青禾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的眼神深邃,在灯光下映出细碎的光点,里面似乎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又无比专注。
“雨小了。”他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柔和了些。
“嗯。”沈青禾点点头,垂下眼睫,掩饰住心底的波动,“我……我去做晚饭。”
“好。”陆承军应道,站起身,将椅子推回书桌下。动作间,仿佛刚才那段无声的陪伴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沈青禾起身走向厨房,经过他身边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或许是从别人那里沾染的)。
这个夜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惊雷,变得有些不同。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某些无声的靠近,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悄然渗透进彼此的心田。
那一杯热水的温度,那一个沉默陪伴的身影,远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了沈青禾的心里。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却又不可逆转地发生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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