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到北门城墙的夯土层,雪斋已经站在新筑的墙段前。他左手按着耳后的布条,血迹在灰蓝直垂的领口晕开一小片。他没进医护棚,也没回军帐,直接走到正在施工的工匠旁边。
他蹲下,手指抠进糯米灰浆的缝隙里。墙体还潮湿,但硬度足够。他点头:“加高三尺,夯土再压一遍。”
一名工匠抬头:“大人,人手不够,石料还没运完。”
“把南面旧墙拆下来的砖搬过来。”雪斋说,“能用的都用上。今天必须完成这段。”
传令兵列队站在校场边。雪斋走过去,亲自点出八人。“每人两匹马,三日干粮,防水油布包好地图。”他逐个交代路线,“往东到鸟海山脚,西至最上川渡口。每日回报一次。不求深入,只记炊烟、蹄印、旗帜颜色。”
一名斥候问:“若遇敌小队?”
“不交战,绕行。”雪斋说,“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斥候们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马蹄扬起尘土,向东西两个方向奔去。
校场另一侧,佐久间盛政拄着枪站在空地上。右眼蒙布被风吹动,他正教几个年轻武士听地声。他让一人趴在地上,自己用枪尖轻轻敲击冻土。
“冰裂的声音能传三丈。”他说,“马蹄震动比眼睛看到的早一步。”
一名武士问:“真能听出来?”
佐久间没答,只把枪柄插进土里,示意对方把手贴上去。远处传来轻微震动,那人猛地抬头:“有马!”
佐久间点头:“五匹以内,慢行。不是敌袭。”
雪斋走过去时,他们刚结束演练。佐久间擦了擦枪柄上的破布,问:“斥候派出去了?”
“刚走。”
“南部军主力未动,我担心他们会从北路突袭。”
“让他们来。”雪斋说,“兵马越多,粮道越长,破绽越大。”
他从怀里取出沙盘,放在木架上。沙盘刻着城池与周边地形,北门外画着三条平行线,代表主防线、缓冲带和伏击区。
他抽出“雪月”刀,刀尖在主防线上划出一道深痕。
“守这条线。”他说,“不追击,不拦截,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佐久间盯着沙盘看了很久。“你不怕他们围城?”
“怕。”雪斋说,“但我们修的是墙,不是牢笼。他们若敢扎营,斥候会带回他们的位置。到时候,我们选时间,选地点,打一场想打的仗。”
佐久间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带人加固东门陷阱,再调一百人补北坡了望。”
“好。”雪斋说,“今晚之前,我要看到所有哨塔点亮火把。”
他收起沙盘,走向城墙高台。途中遇到一群百姓推着板车送来石料。一个老妇人认出他,停下来说:“大人,这是我家后院的青石,您拿去用。”
雪斋点头致意,没有停下。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他而来。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地。
天近正午,斥候第一份回报送到。一名轻骑满身尘土,递上油布包裹的纸卷。雪斋当众展开,上面画着东部山道的标记:三处炊烟,无旗帜,马蹄印通向黑川城方向。
“樱庭康纲的人。”雪斋说,“他们在集结。”
他又看西面报告:最上川渡口发现南部家商队,实为军粮运输,由三百步兵护送。
“果然是南北并进。”他把两张图钉在墙上,用红线连起两处动向,“他们想逼我们分兵。”
下午,工匠继续加高城墙。士兵轮班夯土,每层铺入竹筋加固。雪斋亲自检查三段墙体,命人重做一处松软的角落。
佐久间派人送来一份布防图。他在东门挖了三条暗沟,埋入陶罐,盖上薄土。人踩上去会发出声响,夜里可作警报。
“老法子了。”佐久间对来人说,“但管用。”
傍晚,雪斋站在北门城头,看着最后一段墙体封顶。火把陆续点亮,沿城墙连成一线。他摸了摸左耳伤口,血止住了,但布条不能再用。
他回军帐换药时,亲卫递来一只密封竹筒。戌时三刻,一名披蓑衣的传令兵从马厩赶来,说是黑田家密使,只等他本人开启。
雪斋亲手拆开竹节,取出素笺。
灯下,字迹清晰:
“家康购玉佩三十六,皆刻‘奥州’二字,埋于江户城东松林。此非吉兆,恐其染指东北。勿轻纳,勿示信。”
他看完,将信纸收入怀中,没有烧,也没有折。
窗外风大,吹得油灯晃了一下。他起身走到沙盘前,再次拿起“雪月”刀,刀尖停在奥州腹地的位置。
他没叫任何人议事。
只对亲卫说:“加强南面了望塔轮值,每半个时辰确认一次。”
亲卫应声而去。
他坐在案前,打开军粮记录本,写下今日消耗:米十八石,盐三斗,铁钉四百枚。又记:新墙完工,斥候八人出,回报两份,敌情初步确认。
他合上本子,手放在沙盘边缘。
沙盘上,北部防线的刀痕还新,蜡烛的光映在那道线上,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的右手慢慢搭上刀柄。
一滴血从换下的布条上渗出,落在地面,慢慢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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