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高虎把酒壶塞回腰带时,雪斋已经翻身上马。三百骑兵在营外列队,没人说话,只有马蹄踩碎枯枝的声音。雪斋看了眼天色,太阳刚过中脊,影子还短,够用。
他抽出“雪月”,刀尖朝前一指:“走小径。”
队伍动了。三队人错开半里距离,沿废弃驿站的小路往东。林子密,树冠连成片,阳光漏不下来。马蹄裹了布,脚步轻,连咳嗽都压着。
快到谷口时,雪斋抬手。全军下马,牵马步行。他独自攀上坡顶,趴伏在岩石后。望下去,山谷里尘土扬起,一支车队正缓缓移动。十七辆粮车,牛马慢走,押运兵四百上下,穿的是北条家赤纹旗甲,但没带重盾,也没铁炮队随行。
雪斋摸出怀里的地形图,对照山势。这里最窄,两旁是陡坡,出口被巨石卡住一半,入口则是一片乱石滩。只要堵死出口,里面的人就成困兽。
他滑下坡,走到高虎面前:“你带六十人上左坡,等我信号。别打头阵,先射马腿和粮车轮子。”
高虎咧嘴:“火药呢?”
“五桶都在后面。”雪斋说,“等烧起来再炸山。”
高虎点头,带人绕道去了。雪斋自己率骑兵埋伏在谷口外的树林里,下令拆掉马铃,刀出鞘,静等。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辆粮车进了谷。
雪斋站起身,拔刀挥下。
左坡上火光一闪,枪声炸响。第一轮齐射打在车队中间,两匹拉车的牛当场倒地,血喷了一车米。第二轮接着来,粮车轮轴被打断,一辆翻进沟里,另一辆撞上岩壁。浓烟立刻升腾,混着稻草焦味。
雪斋大喝:“冲!”
骑兵从谷口杀入,直扑车队前后。有人砍牛缰,有人推粮车,还有人直接泼油点火。火焰顺着麻袋爬上去,噼啪作响。押粮兵乱了阵脚,有的拔刀迎战,有的想往外跑,却被倒下的车堵住路。
一名北条军头目吼着组织反击,刚举起长枪,就被铁炮打中肩窝,踉跄后退。混乱中,一辆粮车被推到出口,横着卡住。又一辆撞上来,彻底封死。
火越烧越大,热浪逼人。雪斋站在谷口,看着里面人影奔窜,像锅里煮沸的豆子。
这时,一个身影从火场里冲出来。是个年轻士兵,满脸烟灰,右手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免战”二字。他一边跑一边喊:“奉主君令,议和停战!请将军收兵!”
骑兵纷纷回头看向雪斋。
雪斋不动。等那人冲到十步内,他才策马上前,抽出“雪月”,刀尖轻轻一挑。
木牌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枚印章,三日月抱八芒星纹,下方一行小字:“关八州新撰”。
雪斋笑了。
他认得这印。去年在京都议事厅,北条氏政砸酒盏时,那酒盏底就有同样的纹路。当时他还以为只是装饰,现在明白了——这是北条家高层专用的信印,专用于紧急军令或诈降指令。
“永禄十二年。”雪斋低声说,“武田家也这么干过。”
他收刀入鞘,对身边亲卫说:“拿下牌子,验印。”
亲卫上前夺下木牌,翻看背面,点头确认:“是真印,模具一致。”
雪斋转头看向那个举牌的士兵。那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还在喘气。
“你是谁派来的?”雪斋问。
士兵抬头:“佐仓……佐仓千代队长命我前来传令!”
“传什么令?”
“说只要你们停手,北条大人愿割让川越砦以西三村换粮道通行!”
雪斋冷笑:“川越砦昨天刚调走五百人,今天就能割地?”
士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雪斋不再问。他拔出“雪月”,一刀斩下。
人头落地,滚到火堆边,脸还朝上。
“传令。”他说,“不留活口。”
骑兵继续清剿残敌。有人用长枪捅倒躲藏者,有人往粮车上浇油。十七辆车全烧了,火光映红整条山谷。米粒在高温下爆裂,像炒豆子一样噼啪响。
雪斋走到出口处,看了看被堵死的通道。他招手叫来工兵队:“把剩下的火药都搬上来。”
五桶火药依次摆好,引线连到谷内。雪斋亲自点燃。
轰的一声,山体一侧塌方,碎石滚落,把出口彻底掩埋。几根烧焦的木头从烟尘里飞出来,落在他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转身走向高虎。
高虎正坐在岩石上擦枪管,肩上的鹦鹉“小信长”咕哝了一句:“打得好。”
“清点过了。”高虎抬头,“歼敌二百一十三,俘虏三个,当场处决。粮车全毁,无一脱逃。”
雪斋点头:“通讯断了。小田园城里,今晚就会知道粮道没了。”
“接下来呢?”
“等。”雪斋说,“等他们慌。”
他站在谷口,风吹过焦土,带着烧糊的味道。远处山脊上,一只鹰盘旋了几圈,飞走了。
高虎喝了口酒,递过去:“你也来一口?”
雪斋摇头。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免战牌,翻来覆去地看着背面的私印。手指划过刻痕,能感觉到模具的深浅。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诈降。这是计划好的战术。北条氏政早就准备了这套说辞,一旦粮道遇袭,立刻派人出面拖延时间,争取调兵反扑。
可惜,他没想到情报会泄露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宫本雪斋会亲自带队截粮。
雪斋把牌子递给高虎:“收好。以后有用。”
高虎接过,塞进怀里:“你说他们会信这牌子是真的吗?”
“信不信不重要。”雪斋说,“重要的是,我们动手了。”
他望向小田园城方向。那里还在冒烟,守军应该已经发现异常。没有补给,士气撑不过五天。
他摸了摸腰间的双刀。唐刀冷,雪月温。
“传令兵。”他喊。
一名骑兵上前。
“回主营报信。”雪斋说,“就说——北条粮道已断,十七车尽焚,无一逃脱。令各部按原计划推进,明日午时前完成合围。”
传令兵领命而去。
雪斋没动。他留在原地,站在焚毁的粮车旁,手里握着缴获的免战牌。火光映在他脸上,左眉骨的刀疤微微发亮。
高虎坐回石头上,给鹦鹉喂了颗豆子。“小信长”啄了两下,突然学人声:“开战了!开战了!”
雪斋抬头看了它一眼。
远处山谷里,最后一缕黑烟升上天空,散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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