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的声音还在广场上回荡,雪斋已经转身走向校场。他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召见家臣。他知道,有了粮,不等于有了兵。百姓愿意交米,是信他;可战场上拼的是命,光有信任不够,还得有能打的人。
校场的土刚翻过一遍,踩上去有点松。新兵们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大多是刚从各村征来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田埂上的泥点。有人站得笔直,有人东张西望,还有人偷偷揉肩膀——昨夜听说要练兵,不少人吓得睡不着。
雪斋走到队前,身后跟着藤堂高虎。高虎双手抱臂,靠在旗杆边,没说话,只眯眼看着这群新兵。
“每人背上五十斤麻包。”雪斋开口,“绕校场跑十圈。现在开始。”
文书立刻搬来一堆麻袋,里面装的是碎石和沙土。新兵们一哄而上抢位置,有人动作慢,被挤到后面,脸都涨红了。
一个瘦小少年站在最末尾,个子还没麻包高。他接过袋子往肩上扛,试了两次才勉强背起,整个人往前倾,差点摔倒。
第一圈他就掉队了。
第二圈,他脚步发抖,膝盖打弯。
第三圈,他在拐角处跪倒,麻包压在背上,动不了。
雪斋一直站在原地,盯着他。
那少年咬着牙,手撑地,硬是把身子抬起来,继续走。不是跑,是一步一步挪。
第五圈,他又倒了。这次没再站起来,趴在地上喘气,肩膀一耸一耸。
雪斋走上前,抽出“雪月”刀。
刀光一闪,麻绳应声而断。麻包滚落在地,扬起一阵灰。
“扛不动就滚。”他说。
全场死寂。
那少年抬起头,满脸是汗和土,嘴唇哆嗦着,突然扑通一声磕下头去。
“大人……再给我三天。”他声音发颤,“求您……再给三天。”
没人说话。连风都停了似的。
雪斋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把刀插回鞘里,大步离开。
高虎笑了笑,低声说:“这孩子活不过今晚。”
雪斋没理他。
第二天清晨,那少年又出现在校场。身上绑着草绳,背着一块大石头,一圈圈跑。有人认出来,那是村口压井台的石墩,少说也有八十斤。
他跑得很慢,但没停下。
第三天黄昏,校场重新集结。
雪斋站在高台上,新兵列队完毕。那个少年也在,脸色发白,眼睛却亮。
“今天重测。”雪斋说,“还是十圈,负重八十斤。”
少年默默接过麻包,稳稳扛上肩。
起步时他落后几步,但越跑越稳。第五圈开始追上队伍,第八圈时已排进前二十。最后一圈,他几乎是冲过去的。
冲过终点那一刻,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手指抠进泥土里。
全场没人出声。
雪斋走下来,站在他面前。
几息后,他伸手解下刀鞘上的铜环,随手一扔,落在少年脚边。
“从今日起,你是火长。”他说。
少年抬头,眼眶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雪斋转过身,扫视全军:“你们看见了。不是力气大的才能活,是不肯倒下的才能活。战场上没人会扶你起来,除非你自己爬。”
新兵们挺直了腰。
接下来是阵法训练。
雪斋亲自带队,示范“蝴蝶之阵”的基础变型。五人为一伍,三伍成一小队,足轻在前,铁炮手居中,长枪手押后。
“第一步,齐步前进。”
“第二步,前伍蹲,中伍立,后伍散开。”
“第三步,铁炮齐射,长枪前刺,足轻包抄。”
一遍不行,再来一遍。有人踏错步,雪斋立刻喝停,让他单独练十遍。
有个新兵抱怨:“这阵太花,不如直接冲。”
雪斋听见了,没骂他,只让其他四人围住他,用木枪轻轻顶他胸口。
“你冲进去了。”雪斋说,“然后呢?两边杀出来,把你夹在中间。你一个人,能挡几把刀?”
那人低头不语。
“打仗不是比谁狠。”雪斋说,“是比谁活得久。活得久的,才有机会赢。”
太阳偏西,训练转入合演。
三十名新兵组成完整小阵,在号角声中反复演练进退。起初乱作一团,有人撞人,有人摔跤。到第七次时,终于走出了雏形。
队列整齐,步伐一致,枪尖对齐,火绳点燃。
雪斋站在高台边缘,看着他们完成最后一次推进。
“蝴蝶之阵,讲究的是快、变、连。”他说,“像蝴蝶扇翅,看着轻,其实每一动都带风。你们现在还做不到,但记住一点——别贪快,先求稳。稳了,才能快。”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鼓声。
是收操的信号。
新兵们收枪列队,呼吸粗重,衣服湿透,但没人喊累。那个当上火长的少年站在最前排,背挺得笔直,铜环挂在腰带上,随着呼吸轻轻晃。
藤堂高虎走过来,拍了拍雪斋的肩。
“这帮小子。”他说,“将来能打硬仗。”
雪斋没接话。他望着校场尽头,那里尘土未落,脚印交错,像一张刚画完的布阵图。
一只乌鸦飞过,落在旗杆顶上。
雪斋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刀柄。
校场边的水桶里,半片落叶正打着旋,沉向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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