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日的天刚亮,互市关卡外已有商队排成长列。雪斋站在青旗通道口,面前搭起一座木台,台上摆着算盘、竹签和一块刻满字的公示板。三名税吏穿着统一灰袍,手持量具,低头候命。晨风卷起他的深灰衣角,露出腰间双刀的雕花柄,双刀挂在腰间,一动不动。
北陆商队的第一辆牛车缓缓驶入。车轮压过石板,停在木台前。赶车人跳下来,满脸不耐烦。
“开箱。”雪斋说。
商队头目从后车上走下,抱臂站着:“我们往年走这条路,税不过几钱银子。你们昨儿还免了,今天怎么就要收?”
雪斋没回答,亲自爬上车厢,掀开一个木箱。里面是成匹的丝绸,颜色鲜亮。
“按七匹丝绸计税,需缴一两二钱银锭。”他拿出记录簿,“重十二贯。”
头目瞪眼:“一成?丰臣家都没这么黑!”
他指尖轻抚刀柄上新刻的安倍家纹,雪斋抽出“雪月”刀,刀鞘轻轻搭在他肩上。头目僵住。
“要么交税,要么滚出奥州。”雪斋声音不高,“你选。”
周围安静下来。赶车人低头不敢看。税吏手微微发抖,算盘珠子拨错了一格。
雪斋扫了一眼:“再算一遍。十二贯货值,按市价每贯一钱银,总值一两二钱。税一成,就是一钱二分银。”
税吏红着脸重新计算,这次对了。
头目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子,倒出一钱二分,放在木台上。雪斋收进小铁盒,盖上印封。
“下一个。”
第二辆车装的是铁锅。税吏上前查验,手还在抖。雪斋盯着他,那人额角出汗,报数时声音发颤。
“铁器五十七口,总重二十贯……税……税三成?”
“对。”雪斋点头,“铁器战备物资,三成。”
商人当场叫嚷:“这税率比丰臣家还狠!我们运的是锅,不是刀!”
雪斋走到车边,拿起一口锅,用力摔在地上。锅底裂开一道缝。
“你能用这锅煮饭,也能用它当盾。”他说,“战场上,一口破锅都能挡箭。税照收。”
商人骂了一句,掏钱交税。
第三辆车运盐。盐税五成。押车人跪地求情,说这是百姓吃的,利润薄。雪斋让人验了盐包,确认无掺沙土,准许减半征收,两成五。
“这不是仁慈。”他对税吏说,“是核实之后的裁定。别让老实人吃亏,也别放走奸商。”
太阳升到头顶,商队一辆接一辆通过。税吏渐渐熟练,算盘打得利落。有人开始主动报货,自觉开箱。
中午时分,一名年轻税吏发现一车布匹少报数量。他当场指出,要求补税。车主威胁要告到城主那里。雪斋走过来,只问一句:“查实了吗?”
“查了三遍,少两匹。”
“那就补。”
车主骂骂咧咧交了银子。雪斋拍了拍那税吏肩膀,税吏挺直腰板,眼中有光。
雪斋注意到年轻税吏的紧张,目光扫过公示板上新贴的税率表,随后说:“记下名字,明日列入正式名录。”
下午,九州船帮的队伍到了。领头的是个胖子,穿紫色和服,手里攥着铁算盘。
“您就是茶屋先生常提起的宫本大人?”胖子搓着手问,“我们可都是老熟人。”
雪斋看着他:“你是来交税,还是来谈人情?”
胖子干笑两声:“交税,当然交税。不过……能不能通融一点?我这批漆器可是南蛮风格,卖得慢。”
“税率写在板上。”雪斋指了指公示板,“你看不懂字?”
周围税吏憋着笑。胖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叹气:“交。”
他交完税,临走时低声说:“您这一招,比茶屋先生当年收码头费还狠。”
雪斋没理他。
黄昏前最后一辆车驶入。是四国的小行商,骡子背上只有几卷纸和两筐干鱼。税吏查验后说:“纸张轻货,税一成;干鱼易腐,免税。”
商人千恩万谢,临走塞给税吏一个小布包。税吏推拒,那人硬塞进他袖子里。
雪斋看见了。
等商人走远,他走过去:“拿出来。”
税吏脸白了,哆嗦着掏出布包。里面是三枚铜钱。
“第一次。”雪斋说,“下次直接除名。”
税吏跪下磕头。雪斋让他起来,说:“明天你还在这儿干。”
天快黑时,五百余商户全部通关。十口大箱摆在临时库房门前,里面装满银锭、铜钱和票据。每箱贴了封条,盖着小野寺家纹印。
雪斋手里拿着汇总簿册,一页页核对。总收入白银三百六十七两八钱,铜钱一万三千枚,另有实物折价六十两。
他合上簿子,走向库房。账房副手已在门口等候。
“明晨辰时,开箱清点。”雪斋把簿册递过去,“先报总数,再分类登记。”
副手接过,双手发抖。
雪斋看了眼天色。暮色像染坊的靛青布,慢慢罩住石道,城楼上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远处传来驼铃声,渐行渐远。
风吹过石道,卷起几片碎纸。算盘珠子还在响,是税吏在做最后的复核。
雪斋站在箱前,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口箱子的封条。墨迹已干,印痕清晰。
他转身对副手说:“修城三成,购粮两成,五成存钱庄。”
副手记下。
雪斋又说:“明天召集工匠,稻谷原那段路必须雨季前完工。”
副手应是。
雪斋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城门方向。
一支未通关的商队正缓缓靠近。领头人披着斗篷,牵马步行。
雪斋迈步迎上去。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我们从陆奥来。”他说,“听说这里收税?”
雪斋停下。
“是。”
“多少?”
雪斋指向木台上的公示板。
“你自己看。”
喜欢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