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旗还插在案上,旗面垂落,盖住了地图上安倍家的领地边界。雪斋站着没动,手仍按在刀柄上。小野寺义道闭着眼,手指搭在膝头,呼吸很轻。
使者走后,帐内静了片刻。
雪斋转身,朝角落的亲卫下令:“派两骑快马,沿津川道盯住使者的归程。若他绕道南部领地,立刻传讯。”
亲卫应声而出。
雪斋走到案前,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呈给义道:“主公,请过目。此非求和,乃立规。”
义道睁开眼,接过竹简,慢慢展开。条文刻得工整,字字清晰。第一条:北陆五道全开,十年免税;第二条:津川关由小野寺军协守,钥匙各执一半;第三条:交出去年藏刀的经办人,押至城下当众斩首。
他看完,手指在竹简边缘轻轻敲了一下。
“七成商道归我,是为控命脉。”雪斋低声说,“禁带武器,防再藏刀。三百贯‘保护费’,名为费,实为臣服之征。”
义道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准。”他说,“印信由你执掌。”
雪斋收起竹简,重新放回怀中。他知道,这不只是签字画押的事。真正的规矩,得用兵、用人、用时间去压。
日头西斜,帐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使者。
是千代派来的忍者,跪在帐外通报:“使者中途停驿站,似在写密信。”
雪斋立刻下令:“传令骑兵队,全装待命。若密信发往桧山城方向,截下并焚毁。”
他又对亲卫说:“把黑旗悬上城头。”
亲卫迟疑:“主公还在帐内……”
“就现在。”雪斋声音不高,但没商量余地。
黑旗升起,意味着战备状态。城内各营立刻响应,铁匠坊加火,粮仓封口,哨楼增人。
义道听见外面动静,抬眼看向雪斋。
“你在逼他们做选择。”他说。
“不是逼。”雪斋答,“是给他们一条路走。签,或者打。没有中间。”
义道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随你。”
天色渐暗,烛火重燃。
更夫敲了第一梆。
使者还没回来。
义道的手指又开始轻颤。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雪斋站在案边,盯着地图上的津川关。那里是咽喉。谁握住了它,谁就能掐住对方的脖子。
第二梆响起时,帐外终于有了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稳,但急。
帘子掀开,使者走进来。额角带汗,衣襟微湿,手里捧着一封文书,朱印已盖。
他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我国主公……已签。”
雪斋没接。
“念。”他说。
使者低头,声音发紧:“北陆五道,自即日起全开通行,十年内免收一切税赋……津川关设共守制,双方各派五十兵卒驻防,钥匙分执……去年藏刀案经办人田中右卫门,即日押送至贵城城下,公开处决……另付三百贯银钱,作为通商安护之资……”
一条一条,与雪斋所提,一字不差。
念完,使者喘了口气,抬头看雪斋。
雪斋这才伸手,接过文书。他拿到烛火前,仔细验了印,又对着光看纸纹、墨色、折痕。
确认无误,他才将文书轻轻放在案上,用“雪月”刀鞘一角压住。
“你回去吧。”他说,“告诉你们主公,明日午时前,人要送到。”
使者叩首,退下。
帐内只剩三人。
义道看着雪斋,眼神复杂。
“如此苛刻条款……”他开口,“恐招怨恨。”
雪斋低头,拾起令旗,拔出“雪月”,刀尖轻挑,将文书一角掀起又放下。
“他们选了签。”他说,语气平淡。
义道盯着他看了很久。
“今日之盟,不在纸上。”雪斋转向他,声音低,“在兵锋所指。只要我军一日不衰,此约便一日有效。”
义道闭上眼,轻叹一声:“善。”
雪斋收刀入鞘,将文书收进怀里。令旗重新插回案上,位置没变。
帐外,更夫敲响第三梆。
城头黑旗仍在飘。
雪斋站在案前,双刀垂侧,手抚新收之约。烛光映在地图上,照出北陆五道的走向。津川关被圈了一道红痕,是昨夜他亲手画的。
义道起身,慢慢走向内帐。走到帘边,他停下,背对着雪斋说:“明日处决……你亲自监刑?”
“我去。”雪斋说,“得让他们看见,说了算的人是谁。”
义道没回头,掀帘进去。
亲卫也退下了。
帐内只剩雪斋一人。
他坐下,打开账册,开始核对明日骑兵巡道的路线。三十六骑,分四组,每组九骑,沿津川道来回两趟,重点盯关隘两侧林地。
写到一半,他停笔。
想起千代早上报的情报:樱庭家旧宅有炊烟,但没人进出。他让忍者盯了两天,发现夜里有人换岗。
他合上账册,抽出一张空白纸,写下几个名字:田中右卫门、佐藤源太、平井长八。
这些都是安倍家管后勤的官吏。田中是主责,其余两人可能知情。
他圈了佐藤源太的名字,在旁边写了个“查”字。
然后吹灭一支蜡烛,留下一支照明。
帐外风大了些,吹得帘子晃动。烛火一斜,影子在墙上拉长,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没动。
笔还在手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亲卫的节奏。
是千代。
她进来,没说话,递上一份密报。
雪斋接过,展开。
只有六个字:“人已启程,明午到。”
他看完,把纸凑近烛火,烧了。
灰落在铜碟里,碎成几片。
“安排校场。”他说,“明日午时,公开行刑。通知所有流民代表、商队头目、民兵队长到场。”
千代点头:“需要加派护卫吗?”
“不用。”雪斋说,“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城下之盟。”
千代转身要走。
“等等。”雪斋叫住她,“樱庭家那边,今晚动手。抓两个活的,问话。”
千代应声离去。
雪斋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用令旗尖端在津川关的位置点了两下。
然后他拿起“雪月”,检查刀鞘是否松动。
刀很稳。
他把它挂回腰间。
帐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帐门口。
亲卫进来通报:“北线哨站急报,有车队向津川关移动,打着安倍家旗号。”
雪斋点头:“知道了。”
他走出帐门。
夜风扑面。
城头黑旗猎猎作响。
他抬头看天。
云散了些,露出半轮月亮。
他站在原地,手按刀柄,目光落在北方。
车队正朝这里来。
带着一个人。
一个要死的人。
他的命令已经传下去。
校场地面今夜必须平整。
刑台要用红漆刷一遍。
刀要快。
绳要牢。
他转身回帐,拿起笔,在日程簿上写:“午时三刻,监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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