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钉在柱子上,离雪斋的头不到一尺。他没有动,呼吸也没乱。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眼睛盯着箭杆。亲兵冲进来时,他才松开手。
他拔下箭,翻过来看尾羽。不是南部家的制式,也没有涂毒。箭杆上的刻痕杂乱,像是随手削出来的。他扔给亲兵:“查外围,五步一岗,加双哨。”
亲兵领命出去。帐篷里只剩他一人。他坐回案前,把图纸摊开。炭笔还在手里,指节发白。他用冷水泼了脸,湿布擦了脖子,重新坐下。
地图铺在桌上。一张是俘虏身上搜出的麻纸图,标着黑川水门、西川村后山猎路、民夫营寨的位置。另一张是他自己画的草图,线条更粗,但多了等高线和风向标记。
他对照两张图,用炭笔圈出三处关键点:猎路入口、中段陡坡、出口连接水门的窄道。又在民夫营寨周围画了虚线,表示警戒范围。
一个新兵掀帘进来,手里端着饭碗:“大人,吃点东西吧。”
雪斋摇头。
新兵放下碗,看见图纸上一处画了两挺铁炮的符号,忍不住问:“这里为什么放两个?一条坡道,一挺就够了。”
雪斋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炭笔点图:“骑兵从山下冲上来,到这段坡要减速。马速降七成,装填时间够打两轮。”
他画了个三角:“左边高地射右边,右边射左边。交叉打马腿,马倒了,后面的挤不上来,卡在中间。”
新兵点头:“明白了。那要是敌人分三路呢?”
“不会。”雪斋说,“这条路只能容三人并行。敌人兵力再多,也展不开。他们想快,就得集中一路冲。”
他又写下一行字:铁炮装填间隔十二息,第一轮齐射后,第二队上前补位。
新兵还想问,被雪斋挥手拦住:“去告诉弟兄们,今晚轮守加岗,火药分开存,每堆不超过五斤。”
新兵走后,帐篷里安静下来。雪斋继续画。他在猎路中段标出伏兵位置,写明人数、武器、换岗时间。又在东侧画了一个小圈,注明“烟信号点,遇敌即燃”。
天一点点亮。他画到一处高地时,笔尖停住了。
昨夜记忆里,这个坡能看清整条猎路。但现在回想,有一块巨岩挡在南侧,大概能遮住三分之一的视线。如果伏兵放在这里,敌人从岩后绕出来,前两轮射击会落空。
他闭眼,回忆昨天巡逻时的细节。风吹树叶的方向,树影投在地上的长短,斥候藏身的位置……确实有偏差。
他睁开眼,拿起图纸,直接撕了。
纸片落在地上。他抽出一张新的,重新画等高线。这次把伏兵点移到东侧次级坡地,视野虽小些,但能覆盖岩后死角。又加了一个信号节点,确保消息能传到主阵地。
亲兵进来,看见满地碎纸,吓了一跳:“大人,这图……”
“错了。”雪斋说,“错一步,死千人。重画。”
亲兵没再劝,默默收拾地上的纸片。
雪斋低头继续画。手指开始发抖。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低头久了,脖子僵硬。他用左手压住纸角,右手慢慢描线。
最后一遍核对。兵力配置:三十名足轻伪装民夫,埋伏两侧;五十人轮守工地,分四班;十人专管火药,不得擅离。换岗时间避开清晨和黄昏,防敌军趁交接突袭。撤退路线标了两条,一条走林间小道,一条沿溪水下行。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天刚亮。窗外雾气未散,营地传来巡哨的脚步声。
他站起来,活动肩膀,披上外袍,把双刀挂好。卷起图纸,塞进防水油布筒,绑在背后。
走出帐篷,亲兵牵来马。他没骑,步行出营。路上遇到值守的士兵,抱拳行礼,他点头回应。
城门刚开。守卫认出他,放行。他直奔政务厅,脚步稳定。
义道还没升堂。侍从站在门口,问他来意。
雪斋说:“布防图已完成,请转告大人,我在此等候召见。”
侍从进去通报。雪斋站在廊下,手按在油布筒上。风吹起他的衣角,左肩的伤口又抽了一下。
他不动。
远处传来钟声,敲了七下。政务厅的大门开了条缝,有人探头出来看。
雪斋往前走了一步。
门内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抬起右手,握住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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