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堡,再次被战争的阴云笼罩,且此次的威胁,远胜之前。
两万北辽狼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沿着崎岖山道,滚滚而来。马蹄声震得山谷轰鸣,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那面狰狞的三头狼大纛,在风中狂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堡墙之上,韩夫人一身素甲,面容冷峻如冰。她已接到严锋冒死送来的预警,知道了敌军的规模和抵达的大致时间。看着堡外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两千对两万,十倍之敌,而且是北辽最精锐的狼骑!这几乎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夫人!凌昭将军的信使到了!”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禀报。
韩夫人接过信笺,快速扫过。凌昭在信中表示,他已率部星夜兼程回援,但最快也需一日半方能抵达,请韩夫人务必坚守待援。信中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太多急切。
一日半?韩夫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以狼骑的攻势,玄鹰堡能否撑过一日都是未知之数。凌昭这“回援”,只怕是来看戏,或者……来收拾残局的。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目光扫过堡墙上那些面带恐惧却又强自镇定的守军,扫过那些正在紧张搬运守城器械的民夫,最后,落在了身旁那道沉默的玄色身影上。
神秘箭手依旧戴着面具,手持长弓,静立如松。他似乎感受不到那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眸,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堡外不断逼近的敌军先锋。
“壮士,” 韩夫人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日,恐怕要劳你……多费心力了。”
神秘箭手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握弓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没有多余的动员,没有慷慨的陈词。当北辽狼骑的第一波箭雨如同乌云般罩向堡墙时,惨烈的攻防战,瞬间爆发!
狼骑的进攻,与之前那些江湖客和普通北辽步兵截然不同。他们并不急于攀爬,而是以精准而密集的骑射,疯狂压制堡墙守军。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毒蛇般刁钻,许多守军刚露头便被射翻在地。
同时,大量的狼骑兵下马,手持巨盾,推动着简陋却实用的攻城槌和云梯,在箭雨的掩护下,悍不畏死地冲向堡墙!
“不要露头!弓箭手,听我号令,齐射敌军弓箭手阵地!” 韩夫人伏在女墙后,声音冷静地下达命令。
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堡墙上还击,但在对方强大的骑射压制下,效果甚微。
“礌石!滚木!砸下去!”
巨大的石块和滚木被推下,砸在巨盾和攻城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偶尔能引起一阵混乱,但更多的狼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猛冲。
战斗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守军的人数劣势和装备劣势,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时,那道玄色身影动了。
神秘箭手如同鬼魅般在堡墙上游走,他的长弓每一次嗡鸣,都必然伴随着一名北辽狼骑弓箭手的坠落!他的箭矢快、准、狠,专射敌方指挥的百夫长、千夫长,以及那些威胁最大的神射手!
“咻!” 一名正在指挥弓箭手集火射击的北辽千夫长,应声倒地,咽喉处插着一支颤动的羽箭。
“咻!咻!” 两名试图靠近堡墙、投掷钩索的狼骑精锐,几乎是同时被射穿了眼眶!
他的存在,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极大地缓解了堡墙上的远程压力,也让守军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好箭法!”
“有神射手在!兄弟们顶住!”
守军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数万大军的洪流面前,终究是有限的。北辽狼骑太多了,他们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云梯不断搭上堡墙,凶悍的狼骑兵嚎叫着向上攀爬。
惨烈的肉搏战,在墙头各处爆发!刀剑碰撞,血肉横飞,怒吼与惨叫交织成一片。守军们抱着必死的决心,用身体堵住缺口,用生命换取时间。
韩夫人也拔出了佩剑,亲自守在了一处缺口。她剑法不俗,接连刺翻了两名爬上来的狼骑兵,但更多的敌人源源不断。一名狼骑兵狞笑着挥刀砍来,韩夫人格挡不及,眼看就要被劈中!
“噗!”
一支箭矢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了那名狼骑兵的太阳穴!是神秘箭手!
韩夫人来不及道谢,更多的敌人已经涌了上来。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堡墙之上,守军伤亡惨重,尸体堆积如山。箭矢耗尽,滚木礌石也用尽,许多地段已然失守,守军只能且战且退,收缩防线。
“夫人!东面堡墙失守!狼骑冲进来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跑来报信。
韩夫人心中一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传令!放弃外堡!所有能战之人,退守内城!快!” 她嘶声下令,这是萧令拂密信中最后的指示,也是目前唯一能减少伤亡、拖延时间的办法。
残存的守军开始沿着预设的通道,向地势更高、防御更坚固的内城撤退。神秘箭手断后,他的箭囊已然空空如也,此刻只能拔出那柄奇古短刃,与追兵进行残酷的近身搏杀。他的身法诡异,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挥出都带走一条性命,硬生生挡住了追兵片刻,为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沉重的内城石门缓缓落下,将蜂拥而至的狼骑暂时隔绝在外。
然而,内城也并非绝对安全。狼骑开始用攻城槌撞击石门,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更有狼骑兵开始试图攀爬内城那相对陡峭但并非不可逾越的城墙。
韩夫人清点人数,退入内城的守军,已不足五百人,而且大半带伤。粮食和饮水虽然储备在内城,但箭矢兵甲已然匮乏。
“夫人,我们……还能守多久?” 一名手臂受伤的年轻士兵颤声问道,脸上充满了绝望。
韩夫人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疲惫、恐惧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无力感。
“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凌昭将军的援军就在路上!雁门关的殿下,也绝不会放弃我们!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玄鹰堡,就还在!”
她的话,给残存的守军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勇气。
就在这时,一直被嬷嬷紧紧护在身边的萧宸,忽然挣脱了嬷嬷的手,跑到韩夫人面前,小脸上虽然满是害怕,却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脊梁:
“娘亲!宸儿不怕!宸儿也要保护娘亲!保护玄鹰堡!”
看着儿子那稚嫩却坚定的眼神,韩夫人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
“好宸儿,你是娘亲的骄傲。”
她抬起头,看向那一直沉默地守在通往内城石阶处的神秘箭手。他背对着众人,短刃斜指地面,甲胄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迹,如同一个孤独的守护神。
“壮士,” 韩夫人轻声道,“内城若破,请带宸儿……从密道离开。”
这是她最后的托付。萧氏的血脉,必须延续下去。
神秘箭手身体微微一僵,缓缓回过头。面具下的眼眸,深深地看了韩夫人和萧宸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重新转了回去,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承诺。
堡外,北辽狼骑的攻势愈发猛烈。石门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战鼓,攀爬城墙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内城,已然成了风暴中最后一座孤岛。
韩夫人握紧佩剑,站在所有守军的最前方,目光决绝地望着那扇不断颤抖的石门。
她在等,等一个渺茫的奇迹,或者……等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而此刻,远在雁门关的萧令拂,在苏晏的全力施救下,再次从昏迷中短暂苏醒。她听着严锋哽咽着禀报玄鹰堡外堡已失、退守内城的消息,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苏晏道:
“药……给本宫……能用……的所有……虎狼之药……”
苏晏脸色骤变:“殿下!不可!那会彻底燃尽您的元气!”
萧令拂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执念:
“本宫……要……最后……下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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